第32章 壽誕(雙更合並)

祁瀚有時怕見惠妃。

這聽起來很可笑, 怎麽會有人怕見自己的親生母親呢?

從祁瀚記事起,惠妃便總會告知他,萬家與我們並非骨肉血親, 萬家待我們雖非真心, 但你要待你表妹好,咱們是有情有義的人。

除去這些, 便是每日裏問他, 你父皇同你說什麽了, 是誇贊你了, 還是斥責你了。

再有便是,三皇子若是與你起爭執了, 你便忍一忍, 拿出兄長的風範來,如此陛下與太後才瞧得見你是個重手足之情的好孩子……

聽得多了。

便心生幾分叛逆抵觸了。

祁瀚想到這裏, 行至殿門前的步履不由一頓。

“可是太子回來了?”惠妃驚喜的聲音在門內響起。她難得失了儀態,疾步上前, 一把握住了祁瀚的手,道:“瞧著似是瘦了些, 吃了苦了。”

祁瀚還惦記著自己那難聽的嗓音,便只低低應了聲:“嗯。”

“等回了太子府,該好生補一補了。”惠妃眼底流露出一分心疼。

祁瀚似有所動,陰沉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

惠妃又問:“你今日去見陛下時,也是這般模樣麽?該先在府中沐浴更衣才是,你父皇素來見不得這般失了形容的模樣。”

祁瀚喉中一緊,沒有應聲。

惠妃又嘆氣道:“罷了, 也無妨。興許這般模樣,陛下才知你在清水縣的辛勞呢, 心底總要記你一功的。”

祁瀚這才嘶聲道:“清水縣的事宜……錢大人說只是樁小事。”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為著這樣的小事,就弄得這樣形容憔悴,父皇見了也未必會記得他的苦楚,恐怕只會嫌棄他行事笨拙。

惠妃笑道:“哪裏的話呢?如今滿朝都知曉我兒開始領差事了。大皇子、三皇子,哪個不羨慕呢?”

祁瀚徹底不應聲了。

惠妃渾然未覺,只當他是累的。

惠妃宮裏沒有小廚房,自然不似乾清宮那般,說備膳便能隨時叫人備膳去。

她只能叫人先拿了點心來,嘆氣道:“那日請了你表妹入宮來說話,備了不少吃的東西,卻不知為何,她是一口也不曾動過。只怕是因著上回莊妃、三皇子的事,對我心生了嫌隙……我以往如何待她,卻是全然記不得了。”

她是怕了。

日後我若是再給她遞吃的,她是不是也不敢接了?她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

祁瀚驟然扣緊了桌沿,一時間也沒了胃口。

“她身子不大好……”祁瀚嘶聲道。

上一回就是裝病,這一回又是哪裏身子不好了?

惠妃淺淺一皺眉,輕聲笑道:“是嗎?”

就連那日陛下都特地給她送藥膳來。

惠妃只是想到晉朔帝,心底多少心緒難平。

祁瀚卻是怪異地看了她一眼,頭一回覺得惠妃口中說的“對表妹再好一些”,似是有了點口不對心的味道。

也或許是父皇還朝後,根本沒有提起中毒的事罷。

表妹倒是白受罪了。

祁瀚掐了掐手指,這會兒也有些坐不住了。

“我先回府去了。”祁瀚起身道。

惠妃並未察覺到兒子的變化,還笑道:“清水縣這一趟回來,更見穩重了。去罷,只怕你還有不少事要做呢。”

她怕鐘念月作什麽?

就算陛下待鐘念月真有心,她有本事生這麽大個太子出來麽?

等惠妃如此一番自我安撫完,再擡起頭,殿內已經沒有祁瀚的影子了。

祁瀚先去了一趟國子監,並未見著鐘念月。

倒是迎面撞上了鐘隨安。

祁瀚也並不喜歡這個年長幾歲的鐘家大哥。

鐘隨安和他很相像,卻又不大像。

只是不等祁瀚作出什麽反應,鐘隨安便冷冰冰地掃了他一眼,低聲道:“還請太子下一回,莫要隨意帶我妹妹出去了。”

祁瀚喉頭一哽,想要冷笑,但又生生壓住了。

這裏人太多。

就這麽一遲疑的功夫。

鐘隨安已經看也不看他,從他身旁掠過去了。

祁瀚有些心煩,實在按不住壓低了聲音,道:“這又怎麽能怪我?表妹與你又不親近……”

鐘隨安步履一頓,加快了步子。

自然是被戳著弱點了。

但祁瀚也並沒有高興到哪裏去。

他立在那裏恍惚了一瞬,驚覺原來並非他想的那樣,鐘念月並不是只有他這個表哥。沒了他,一樣還會有其他人來關懷鐘念月。

祁瀚收拾了心緒,喚了國子監的人來問。

國子監的人如實答道:“鐘家姑娘?似是隨錦山侯去了。後院兒有處飛天亭,您去那裏瞧一瞧?”

一聽“錦山侯”三字,祁瀚便禁不住皺眉。

難道母妃真引著鐘念月去認識什麽錦山侯了?那般紈絝!豈能混在一處玩?

祁瀚沉著臉疾步就往飛天亭去了。

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越發覺得太子的心思變化莫測,一會兒晴一會陰,有些摸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