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眼神呐是不會騙人的

陳知諾咬著吸管,安安靜靜盯著自己面前那碗被陸承驍重新換過的面,此刻兩碗的牛肉全數堆到她這邊,堆成了座小山。

而陸承驍那邊綠油油一片,是兩人都討厭的香菜。

香菜這種東西很特別,甲之蜜糖乙之□□,喜歡吃的人恨不得頓頓抱著啃,不喜歡的人便是生理性排斥,聞見味兒就能反胃,沾染一點都不行。

他們在一起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其實對彼此的飲食習慣都相當了解,兩人都屬於後者,這種東西平日裏根本不會出現在他們的餐桌上,而此刻,陸承驍一口接著一口,像是沒有感覺般,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陸承驍平日裏矜貴慣了,穿戴講究一絲不苟,出入的場合高端上流,吃的東西也是一貫的奢靡精致。

陳知諾跟在他身邊見過不少世面,倒是從未和他一起來過這種馬路邊上的小攤小館,更沒見他吃過如此接地氣兒的東西。

然而陸承驍雖生活習慣皆是公子哥做派,吃起這些尋常東西來,倒並沒有裝腔作勢,該怎麽來便怎麽來,不太講究,和平日裏相比,莫名有股糙勁,卻讓人覺得更加真實些。

幾筷子的功夫,滿滿一大碗面已經沒了三分之二,男人額邊涔出些細汗,卻仍舊面不改色。

陸承驍這個人從小到大對食物沒有半點欲|望,認為那些東西的唯一作用便是果腹,不餓便不吃,沒有嘴饞的時候。

離開陸家遠赴海外最初的那幾年,他幾乎日日夜夜在辦公室裏度過,吃東西耽誤時間,常常幾頓並做一頓,點到為止,後來胃出了毛病,不吃東西疼,一吃東西更疼,索性便不怎麽吃了。

任海闊戲稱他是鐵打的,其實說起來也不為過,那樣人高馬大的男人,每天就像是只需要靠一口氣吊著便成。

直到後來陸承驍才發現,父親出事之後,他活了那麽多年裏,居然沒幾天過過正經日子,半點人樣都看不見,而和陳知諾在一塊的那些日子,他才算得上真正地活過,踏踏實實地活著。

陳知諾又喝了幾口奶,嘴裏那股辣勁兒總算是終於緩過去了,腦子裏不斷地去回想他方才說的“活該”兩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看著他那通紅的碗,見他似乎有不吃完便不罷休的勢頭,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不過仍舊板著臉,沒給什麽好臉色看,嘴裏的話也硬邦邦的難聽:“你吃那麽快幹嘛啊!粗魯,跟沒吃過飽飯似的……”

陸承驍忍著辣和胃裏的不適,擡眸看向她卻還是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可不就是沒吃過飽飯麽,你搬走之後,還真是很久沒這麽好好吃過東西了……”

陸承驍這話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微低下頭,繼續吃起面條來,嗓音弱了些,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自嘲。

說來旁人信不得,連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可笑,他一個三十好幾手握華安城上流圈多少人生死的男人,竟然連好好吃頓飽飯都是件奢侈事。

只因為那張共同吃飯的桌上不再有她,他吃到好東西習慣性想給她碗裏添置的時候,擡頭竟不再能看到那張最熟悉最喜歡的臉。

那飯誰他媽還能再吃下去。

陳知諾嘴裏那吸管都已經不知不覺被她咬變形了,聽陸承驍說了這麽一句,心裏不爭氣地軟了一下,下意識從自己碗裏夾了一筷子牛肉丟到他碗裏,不自在道:“我才不喜歡吃別人筷子碰過的東西,你拿回去!”

陸承驍唇角忍不住彎起個弧度,揚了揚眉:“可是剛剛我這筷子是你用的。”

借口被戳穿,陳知諾鮮少扯謊,這會兒耳根不自覺地紅了紅,擰起眉頭,用不友善的語氣掩飾:“我沒注意行了吧!”

她擡眸瞪了他一眼:“不願意吃拉倒,都別吃了!”

陸承驍可不幹,臉上笑意不減,護食得很:“別別別,我吃,我喜歡吃,我老婆心疼我沒吃幾頓飽飯,特地給我夾的,我怎麽能不吃?你可別和我搶啊,我就喜歡吃我老婆吃剩下的。”

“陸承驍!誰說我心疼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亂說話!”陳知諾也不知怎麽的,明明對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能理智說話,慢條斯理,溫柔有禮貌,可每回到了陸承驍這,就變得不像自己,又或者說,像另一個自己。

“我說我老婆心疼我。”男人面含笑意,她潛意識裏仍舊是承認這個身份,承認兩人之間的這層關系的,這個認知令他有些興奮。

陳知諾沒來由地委屈了一瞬:“所以你又在嘲笑我對號入座,自作多情對不對?陸承驍,我在你眼裏從始至終就是個笑話是不是?你看我是不是覺得特別蠢特別笨特別好騙,你勾勾手指頭我就乖乖來,揮揮手我就老老實實滾?”

陸承驍手上動作停了停,忽然擡頭看她,表情沒了方才的吊兒郎當,一臉正經:“我從始至終沒有這麽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