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傅宣燎被他的反駁弄得一愣。

“那個人,已經死了。”時濛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死在了那天的大雨裏。”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當面提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時在醫院看到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時濛的恐懼感仿佛卷土重來,當事人用如此淡然的語氣談及生死,更有如萬箭穿心一般,傅宣燎痛到呼吸凝滯,從此怕極了“死”這個字。

他甚至懷疑當時的自己瘋了,居然能說出那樣冷漠的話。

若是有機會回到過去,又無法阻止事情發生,他說不定會選擇直接把當時的自己掐死。

時濛是因為他才放棄了求生,他親手按滅了時濛心底燃燒的火焰,現在又企圖令它重燃,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憑什麽任他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又給他反悔和憑吊過去的機會?

就憑他遲來的歉意和深情,就憑他受到報復的感同身受?

可他仍然不死心。

“那也一定有辦法。”傅宣燎低聲道,“一定有辦法,讓他復活。”

自欺欺人般的話,令時濛扯開嘴角,仿佛看著當年偏執的自己,心中唯余空寂的荒涼。

他說:“當然有。”

聽了這話,傅宣燎灰敗的眸底重又現出光亮。

而時濛要做的是毀掉最後的希望。

猶如置身事外的人說著事不關己的話,時濛視線飄向虛晃:“只有把那幅被燒掉的畫,恢復原樣。”

靜默良久,傅宣燎問:“只有這一個辦法?”

時濛看著他眼裏的光再度黯淡下去,沉下一口氣,肯定道:“是的,只有這一個。”

這場雨只下到半夜,晨起時,昨天闖進屋的人已不知去向。

碗洗幹凈放在櫥櫃裏,沒吃完的菜也用保鮮膜封好,空蕩蕩的餐廳只剩下一只伸懶腰的貓。

說來奇怪,這貓自被時濛收養後就變得極乖,從前上房揭瓦到處亂跑,如今家裏來了人就躲得影子都見不著,除了上回被潘家偉挑釁時溜出來一通呲牙,旁的時候都靜悄悄,要不是墻根放著食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家裏養了貓。

似是察覺到人類的視線,改名為喵喵的貓扭著屁股走過來,豎著尾巴親昵地蹭時濛的褲腳。

時濛蹲下去摸它油光水滑的毛,喃喃道:“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喵喵“喵”了一聲。

無人的時候,時濛偶爾會把貓當做傾訴的對象,不管它能不能聽懂,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強。

“你也覺得,我狠心嗎?”

這次沒有回應,喵喵不明所以地看著時濛,顯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時濛便自顧自地想,我好狠的心,明知不是他的錯,還讓他淋雨,讓他坐牢,看似給他指了條明路,實則斬斷了所有的可能。

這樣也好,時濛轉念又想,與其拖泥帶水糾纏不清,不如早早分道揚鑣。

他和傅宣燎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偏執成性,傅宣燎驕傲要強,勉強湊作堆的結果只有兩敗俱傷。

如今報復的事已經做了那麽多,不僅沒有想象中的快感,還憑空生出幾分雜蕪的迷茫。

遑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無解的惡性循環自當由他親手終結。

時濛緩慢地呼出一口氣,望向昨天傅宣燎坐過的那把椅子。

被從背後抱住的感覺仿佛猶在,時濛望向窗外熹微的晨光,自言自語道:“幸好他沒進來。”

幸好,他不知道。

之後,時濛的生活回到了剛來潯城時的模樣,按部就班,獨來獨往。

也有些許不同,比如偶爾出門同他打招呼的鄰居多了,眾人用好奇又敬畏的眼神看他,又滿臉堆笑極盡討好,原是聽說時濛是畫家,都存了結交的心思,連先前介意他是外地人的也改變了態度。

這天又有帶著孩子前來拜師學藝的鄰居,被時濛婉言拒絕後送出門,隔壁潘阿姨在院子裏嗑著瓜子感嘆:“再有些日子,小時怕是記不得咱們的好咯。”

時濛忙說不會,剛到這裏時受過她不少照顧,他永遠記得潘阿姨做的包子的味道。

潘阿姨說:“說著玩呢,看大家都跟你親近,阿姨高興還來不及。當初看你一個人搬到這裏,我就在想,這是誰家的孩子呀又乖又漂亮,家裏人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時濛想了想,說:“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潘阿姨被他的認真逗得咯咯直笑,一擺手說:“那肯定也是受了欺負,才會離家出走。嗐,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了,明兒個晚上來阿姨家吃飯,五花肉買多了,正愁吃不完。”

時濛沒答應,因為明天是他的生日,江雪說好了要過來。

最後滿滿一大碗紅燒肉還是被送到了家裏,配著江雪千裏迢迢從楓城帶來的蛋糕,又做了幾個小菜,兩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原本高樂成也要跟來。”江雪正在減肥,一面往嘴裏塞紅燒肉,一面拼命喝水緩解負罪感,“我沒讓,這是我們姐弟倆的聚會,他摻和進來算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