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場不算溫和的情事過去,傅宣燎重新洗了個澡,把手上的創可貼扯了,傷口已經結痂,不疼,就是不太好看。

回到臥室看見坐在床頭畫畫的時濛,傅宣燎忽然意識到四年多來自己一直扮演著出來賣的角色,把自己捯飭得幹幹凈凈整整齊齊往雇主床上送,賣得相當投入。

或許正是因為太投入,雇主對服務滿意,才舍不得放人。

所以傅宣燎只能對他壞一點,再壞一點,讓他沒什麽可留戀的,自己便也能早早抽身,免得……免得怎樣?怎樣都不重要了。

傅宣燎掐斷了自己的思緒,沒再往下想。

畫畫應該是時濛看起來最正常的時候,他抿著唇,神情認真到有些嚴肅,目光落在畫紙上,隨著筆尖的移動輕盈地飄忽。

他似乎在畫人像,用線條架構起半身比例,看樣子對起筆並不滿意,揉掉三張畫紙,都只開了個頭。

傅宣燎好奇他在畫什麽,百無聊賴之下盯著看了會兒,就小一會兒,時濛慢慢停了筆,扭頭問:“你看什麽?”

想起上回在度假村的遊覽車上,時濛也是能躲就躲,不讓人看他畫畫,傅宣燎嗤笑:“你非要我待這兒的,房間就這麽大,你讓我往哪兒看?”

“我畫的,比他好。”時濛說。

意識到他口中的“他”是誰,傅宣燎有些煩躁地輕嗤一聲:“還挺自信。”

事實上時濛畫的的確很好,以他學過一個星期繪畫的業余眼光都能看出來。可惜這家夥不珍惜天賦,竟幹出偷畫這樣的事。

不過反過來想,時濛既然畫得這樣好,每天都靈感爆棚動筆不停,把畫畫視作吃飯一樣尋常,自己畫不就得了,為什麽要偷別人的畫參加比賽?

疑惑剛浮現在腦中,忽聞一聲綿長的“喵——”。

兩人齊齊往聲音來源方向望去,見蜷在床頭窩裏的貓嘴巴張得老大,正在打哈欠。

這只貓自打來了時家就沒出過聲,這是它第一次叫。

像是知道被兩雙眼睛關注著,圓墩墩的貓從窩裏站起來,先抖抖毛,再四肢著地前腰下塌,表演了個極限伸懶腰。

對這只名叫木木的黑白花貓,傅宣燎總是心情復雜。不過小貓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到底架不住擼貓的渴望,傅宣燎拍拍手,招呼道:“過來。”

伸完懶腰的木木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抖了抖毛,豎著尾巴優雅地走向畫架方向,在適當的位置蹬腿一跳,穩穩坐在了時濛身上。

伸手接了個空,傅宣燎霎時忘了剛才想到哪兒,並操了一聲,心說這地方真沒法待了。

今年除夕是周五。

以往過年傅家上下常在國外,難得聚在國內也沒什麽過年的氣氛,吃個飯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平日裏都忙,都需要私人空間。

於是圈子裏一年到頭走動最勤的這幾天,反而成了傅宣燎偷懶的時候,從昨天開始響個沒完的電話大多被他拒接,反正不接也知道多半是讓他去捧場玩鬧的。

留在公司發完員工福利,站好最後一班崗,恰逢高樂成來電話約他喝酒,傅宣燎便從公司直接趕過去了。

這次沒在鶴亭,是一家新開的酒吧,裝潢走的文藝風,裏頭放著輕搖滾,燈光打得迷離蒙昧,適合放松和交談。

“知道我為什麽不約你去鶴亭嗎?”剛碰面,高樂成就連珠炮似的吐槽,“因為那個叫徐智的小男孩還惦記著你呢,每回我去,他都旁敲側擊的擱我跟前打聽你,你說我一直男整天被個小男孩圍著轉,影響多不好,別人還以為我彎了呢。”

傅宣燎聽了笑道:“那你下回告訴他,傅總也是個出來賣的,不值得他這麽惦記。”

高樂成瞧了瞧他的臉色,拿不準他還不是在開玩笑:“你和你家冰……哦不,時二少的合約,不是快解除了嗎?”

“誰知道呢。”傅宣燎陷在沙發裏,年前連日的忙碌抽空了他的精氣神,“也沒談出個結果來,總得把這年先過了。”

說的是前天和李碧菡的會面。其實總的來說不算糟糕,傅宣燎表達了想盡快解約的訴求,希望對方幫一把,李碧菡也隱晦地提了需要他協助的地方。

上了年紀的女人保養得當,笑起來都不見皺紋:“無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事,讓你看笑話了。”聲音也柔緩,道出的內容卻有些殘忍,“時家本該屬於沐沐的那份,我這個當媽的自是要幫他拿回來。”

當時沒覺得怎樣,回過頭來再想,傅宣燎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在為時濛感到悲哀。

偌大一個家,富麗堂皇,父母健在,卻不知道誰會在背後捅他一刀,讓他在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雖然沒有這麽誇張,畢竟時濛會畫畫,稍稍打聽就知道他的畫作頗受歡迎,就算沒了時家的股份,他也能靠自己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