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那以後,林裴就再也不理宋巡了。

宋巡度過了一個沉默的周末,等到周一去學校一看,發現林裴的課桌空蕩蕩的,還維持著周五的模樣。

他去問了嵐明,嵐明說林裴體測完身體不適,所以請了假,歸期還未定。

他成績好,學習能力也很強,哪怕自學都能學出個不錯的成績,因此老師並不擔心他缺勤,更擔心他學習太用功反而把身體學垮了。

“他爸爸好像要出半個月的差,家裏也沒個親人照應。”嵐明摘下眼鏡,揉了揉晴明穴,喃喃道,“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幫我去探望探望吧……如果你不願意,讓你母親隔三差五地打個電話多照應照應,畢竟他是個omega,即使家裏有阿姨在,也不是能面面俱到的。”

他聲音很輕,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宋巡在林裴的事上從來沒和他意見一致過,嵐明也不指望他能善心大發去好心地照顧鄰居,所以剛才那幾句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讓宋巡去轉告文喬,還不如他一個電話打過去來得更加方便。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宋巡沒怎麽掙紮和猶豫,點頭答應了,“知道了。”

看得嵐明怔愣了半晌,老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什麽情況?

太陽打西邊上來了?

宋巡合上辦公室的門,靠在走廊的大理石欄杆上。

教師辦公樓來往的人很少,大部分老師要麽在辦公室寫教案改作業,要麽已經站在下一節課的教室裏,故而四周格外安靜,只有穿堂風吹過時發出了嗚嗚的鳴聲。

宋巡站了一會兒,半晌後給文喬發了幾條短信。

[媽,林叔叔是不是出差了?]

[嵐明說林裴請了好幾天的假,上周五他體測把腿跑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上學,他讓你這兩天幫襯著點。]

宋巡看了一眼已經發送的內容,總覺得怪怪的,於是又補了一條。

[我這幾天有事情要忙,會晚一點回去,你們倆別等我,該吃吃該睡睡。]

發完短信後他看著上面的內容,久久地望著,拇指懸在撤回鍵很久,直到2分鐘有效期過後,都沒能按得下去。

多荒唐。

……

“林裴,別忘記你發情期快到了。”

“跑三千米都跑不下來的體質,他能照顧好你麽?”

昨夜,林裴的臉被風吹得發青發白,連唇上濕潤的水分都吹幹,只留下幾條淺淺的紋路。

他身體抖得不像話 ,宋巡分明看到了他的動作,卻還是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傳到腦部神經,他偏著頭,神情卻固執得可恨。

連他自己都搞不清當時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更不用說林裴。

他像只被惹怒的小獅子,拳頭緊緊地貼在身側。風把他的身體輪廓吹得越發單薄,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可是時間和風等了很久很久,他還是穩穩地站在那裏,像是一種無言的對抗。

倔強又可憐。

為……你……問我……周成森……想……

他聽到很多斷斷續續不成語句的詞匯,從林裴的腦海傳遞到他的耳朵裏,有時能清晰聽到這一個字,但更多的時候是幾道聲音疊在一起,有些尖銳、有些憤怒、有些蒼白,還夾雜著恐懼和恐慌。每個不同的詞匯疊在一起,連語調都變得格外復雜。

一句都聽不清。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進嗓子裏,遲鈍的大腦終於清醒運作了起來。

“我……”

宋巡張開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然而林裴臉上的表情卻把他深深地震懾住了。

他眉頭微微擰著,眼角發紅,眼神尖銳冷淡。

帶著憤怒的怒,帶著羞恥的恥——或者說恥辱的恥,也許更為貼切。

林裴向來是這樣的。

他矜傲高貴,站在幾千米的高空之上俯瞰眾人,就算被凍得狠了,他寧願在雲層上擦一根火柴,也不願踏進凡塵。

多麽可笑又可憐的尊嚴。

他是在為異性的冒犯而惱怒嗎?還是被編排的對象是溫柔可靠成熟禮貌的周成森?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什麽?

宋巡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他希望林裴能寫出答案,從那個隱秘的只有他知道的單向入口中遞過來,就像從前他們之前做的那樣,然而林裴什麽都沒說。

他把嘴唇都咬得失了血色,最後只是用那道復雜的目光冷淡地看著他,將手中的兩杯奶茶扔進垃圾桶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那個周五以後,宋巡就再沒能聯系上林裴。

也沒見到他。

他發了短信和微信過去 ,然而均提示他已被拉黑,未送達,打座機過去也沒有人接,再撥的時候又變成了熟悉的忙音,現在連學都不上了。

宋巡這時才清楚地意識到,林裴比他想象中決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