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頁)

景岑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也許,師父遇到了轉機。”

郗鶴:“什麽轉機?”

“勘破無情道的轉機,也許是什麽奇遇,也許是……什麽人吧?”

“什麽人?”

“自然是讓師尊動情的人。”

郗鶴想了想自家師尊那張萬年不變的棺材臉,以及訓誡弟子們的雷霆手段,打了個精神抖擻的寒顫,幹巴巴道:“什麽人能讓師尊動情?怕得是個神仙吧。”

“……”景岑一向天衣無縫的表情出現了裂痕,難得贊同了自家師弟一回,“那,也許是有什麽奇遇吧。”

.

“奇遇”本人正戴著張半臉面具,抱著一盆洗腳水,蔫噠噠站在日頭底下聽吩咐。

原來銀絨歡歡喜喜到紅袖樓找差事,盤算著借機展示一回實力,最好在蘭梔面前炫耀一回,可沒想到春媽媽居然一口咬定只有蘭梔身邊缺人。

……在她面前找回場子是一回事,天天看到她又是另一回事,銀絨不大願意整天對著一個曾經想弄死自己的人,春媽媽看出他的不情願,主動多加了一成工錢,銀絨作為一只有底線的狐,據理力爭。

最後……以多加兩成工錢的結果,應下了這差事。

沒辦法,狐窮志短。

而蘭梔吩咐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準露出臉‘勾引’她的恩客,如果有客人問,銀絨只能說是自己太醜,才戴著面具以免嚇到人,他對此倒挺樂意,他巴不得少些麻煩。

銀絨閑不住,手上抱著洗腳水,還騰出一只腳一下下踢回廊上的欄杆,邊踢邊想:春媽媽這麽大方,肯給自己加兩成工錢,必定收了蘭梔的好處,蘭梔那婆娘為了折磨自己居然肯這樣大出血,也是夠執著了。

銀絨其實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怎麽得罪過她,除了經常出言不遜之外,好像也沒什麽,但在紅袖樓,乃至整條花街,出口成臟的比比皆是,銀絨覺得自己跟他們比,已經算個斯文人了。

恰在這時,蘭梔的聲音響起:“胡銀絨,滾進來!”

銀絨翻了個白眼,端著銅盆,側身推開雕花隔扇門,見到人進來,蘭梔也不理會,自顧自塗丹蔻。

她是個豐滿高挑的女人,總是穿長裙,以遮住一雙大腳,手卻生得極修長柔軟,聽說她沒逃到琵琶鎮之前,還是個名門正派的音修,擅長很多樂器。

等她慢條斯理地塗完了丹蔻,才說:“今天有位極富貴的恩客,要聽我談琵琶,得提前梳洗打扮,你怎麽磨磨蹭蹭的?”

銀絨知道她在故意找茬,也不頂嘴,只心平氣和地把銅盆往前一遞。

蘭梔見他竟不接招,一腳把盆踹翻:“水這麽涼,你是怎麽做事的?出去重新打一盆!”

涼水揚了銀絨一身,蘭梔挑起眼睛,等著他反抗,可銀絨竟什麽都沒做,忍著把盆摔她臉上的沖動,老老實實出了門。

蘭梔只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裏更加不爽,又改了主意:“別打水了,在院子裏罰站!就這一身濕衣服,不準換!”

銀絨又抱著盆出門罰站,經過的姑娘、龜公們都對他指指點點,銀絨也不在意,若對方沒惡意,他便做個鬼臉,若有人嘲笑他,他就罵回去,雖然整個人濕漉漉落湯雞似的,卻精神抖擻,不像挨罰,倒像是有什麽好事發生似的。

紅袖樓主營皮肉生意,可也高舉以詩會友的幌子,故意讓美貌歌姬們唱些艷蕩別致的新曲,傳播出去,便很有些附庸風雅的人,來這裏聽一支曲,詠妓吟詩,今天來光顧蘭梔的客人便自帶一把極名貴的五弦琵琶。

銀絨聽說那弦是用龍綃所做,彈出的曲子清越悠揚,如鳴佩環,還有凝神靜氣、助益修煉的神奇功效,但也十分嬌貴,對溫度濕度要求很高,太冷太幹燥都會變得脆弱,平時都是存放在專門的儲物法器裏。

至於為什麽銀絨如此清楚,自然是蘭梔故意顯擺,在她不厭其煩的炫耀下,別說是剛來報道的銀絨,就連灑掃庭院的粗使小丫頭們,都對那龍綃弦的來歷和精貴程度如數家珍了。

琵琶鎮雖然毗鄰雪窟谷,可氣候和谷中有天壤之別,四季分明,如今是初夏天氣,正適合彈琴。

客人包下了樓中最大的演歌亭,蘭梔為了炫耀,笑得格外大聲,恨不得讓南北兩個院子都知道她接了個大單:“這龍綃入水不濕,聽說是鮫人所織,名貴非常,梔兒今天有幸開眼界了。”

恩客也很滿意她的恭維,“聽說姑娘從前是音修,所以慕名而來。”

蘭梔卻不大願意提起從前的事,嬌笑著岔開話題,沒多久,琵琶聲起,果然不同凡響,銀絨濕漉漉地站在院子裏,也感到周身一陣絨絨暖意,也許這曲子的確有助益修為的功效。

不過銀絨天生怕熱,更喜歡寒冷的氣候,一身濕噠噠的衣服反而讓他在大太陽底下很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