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心學大興

三十八歲的聶豹,恭恭敬敬給王淵行禮:“拜見師兄!”

“文蔚兄年長,不必如此拘禮,”王淵回禮作揖,拉著聶豹入座,“老師身體可好?”

聶豹說道:“偶爾犯病,大致無虞。”

王淵笑道:“文蔚兄在華亭,做事真真漂亮,今年考滿全國第一!”

聶豹謙虛道:“不過是踐行心學而已。”

聶豹乃正德十二年進士,授華亭知縣。剛剛上任,就遇百年大旱,華亭縣顆粒無收。

他首先對皂吏開刀,迅速擺平那些積年老吏。接著又拿文吏開刀,追回貪墨稅銀一萬八千六百兩、米五千六百余石,那文吏在朝中有親戚做一品大員,卻被聶豹帶著幾個皂吏拿下。

有錢有糧,聶豹立即開始賑災。同時清查縣內廟田,把和尚侵占的良田,分配給無家可歸的災民,逼著和尚們幫忙賑災。

接著,聶豹又拉攏當地士紳,說服士紳也出糧賑災。徐階就是那時認識聶豹的,並跟隨聶豹研習心學,成為沒有正式入門的王陽明再傳弟子。

賑災完畢,聶豹整頓吏治,定下各種規矩,並以身作則遵守,華亭官吏竟無人敢犯。

聶豹在華亭當了六年知縣,疏通水渠三萬多條,修復廢塘一萬兩千多口。由此徹底解決縣內缺水問題,糧食產量大增,並且廢除苛捐雜稅,幾年時間共有三千兩百多戶逃戶(上萬人)主動回鄉安居。

如此恐怖的政績,誰都別想壓住,這次考滿被評為全國第一。

“朝廷對文蔚兄的安排,可有定下?”王淵問道。

聶豹回答:“已經定下,廖尚書親自指派,令在下巡按福建。”

知縣是正七品,巡按禦史還是正七品,看似聶豹只是被平調而已,其實已經入了吏部大佬的法眼。

眾所周知,總督和巡撫很牛逼,卻被小小的巡按禦史牽制。而且朝廷明文規定,地方科舉、處決重刑、審理冤案、參(彈劾)拔(提拔)官吏、紀(記錄)驗(驗證)功賞,這些事情督撫都不得插手,全是巡按禦史的職權範圍。

王淵擔任浙江總督時,就被浙江巡按禦史惡心過好幾次,不過他們又因懲治溺嬰而握手言和了。

從知縣直接變成巡按禦史,聶豹已然一飛沖天,下次升職很可能是知府!

王淵點頭道:“廖尚書為政,一向對事不對人,也不問出身和派系。很可能是文蔚兄考滿全國第一,把廖尚書也驚動了,親自跟戶部和都察院聯絡,任命你為福建巡按禦史。”

總督、巡撫和巡按禦史,本職往往隸屬於都察院。但在挑選官員的時候,卻以吏部的意見為主。比如任命湖廣巡撫,吏部跟戶部商量著辦;如果是遼東巡撫,吏部需跟兵部商量著辦。若有意見分歧,由吏部發起並主持廷推,最後交給皇帝來定奪。

聶豹笑道:“無論擔任何職,不過‘忠君愛民’四字而已。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欲之弊,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便是信,發之治民便是仁。”

王淵贊道:“文蔚兄深得心學三昧矣。”

聶豹連忙說:“略知皮毛而已。”

兩人又閑聊一番,便結伴前往城南物理學院。

鄒守益、方獻夫等心學傳人,都已經在京城安頓下來。只不過,鄒守益當上了翰林院檢討,而方獻夫還慢慢等著補缺。他們在京城開堂講學,傳播心學大道,有時在街上講,有時也借物理學派的講堂。

此時此刻,講堂內外聚集數百人,有物理學派弟子,也有被吸引過來的普通讀書人。

鄒守益站在台上說:“良知者,虛無定體,又無所不包;它知善去惡,而自然流行。良知,既虛無又自然而發,常寂常感,常寂常明,沒有動靜之分。因其充分完備,故以人力加損之,皆非良知的本來面目……如何致良知?吾師陽明公曾言,應當有戒慎恐懼之功。我認為,陽明公的戒慎恐懼,便跟程朱二賢的主敬、持敬、居敬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存天理、滅人欲……”

聽到這裏,聶豹瞬間皺起眉頭,他覺得鄒守益在曲解陽明心學。

又認真聽了片刻,聶豹都懶得過去辯解,直接選擇跟王淵辭別離去。

明代中期的陽明心學,雖然流派眾多,卻被後世研究者歸為三派,即:王門左派、王門右派和王門傳統派(日本研究者則分為:歸寂派、修證派和現成派)。

王門左派以泰州學派為主,創始人是王艮。

為啥叫左派?因為太激進。民用即為道,對老百姓有利的就是道,每個人只需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在踐行大道利國利民,就連商賈合法經商都是在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