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密議

京西,王宅。

今天家裏來了四位客人,分別是張璁、嚴嵩、王瓚和唐伯虎。

張璁在七次會試落榜之後,今年終於險而又險中試。殿試文章本來排在二甲,朱厚照遵守杭州約定,居然真給張璁點了一個榜眼。

如此做法,讓張璁剛進翰林院,就被打上帝黨標簽。

如果說張璁是帝黨,那麽嚴嵩就是“貴妃黨”。皇貴妃監國期間,極為仰仗嚴嵩,已經擢升其為正三品通政使。因為皇貴妃總是招嚴嵩問政,連帶著通政司都水漲船高,不像以前那樣完全屬於擺設。

這兩年的六部變動,王瓚也跟著升職了,目前是兵部左侍郎,接替黃珂以前的位置。

相比而言,唐伯虎官階最低。他因為春宮圖畫得好,深受皇帝喜愛,不但被帶回京城,還進翰林院做了正八品博士。時不時的,就被皇帝招進宮裏作畫,估計很快就能升為從七品檢討。

四人當中,張璁、王瓚屬於改革派,嚴嵩已混成老油條,唐伯虎純粹就是個幸臣。

更有意思的是,張璁雖然只是新科進士,區區的翰林院編修。但比他年齡更大,且身為兵部左侍郎的王瓚,卻處處以張璁馬首是瞻。

遇到有人說張璁的壞話,拿張璁的幸進榜眼嘲笑,王瓚就會義正辭嚴的反駁:“張秉用,浙江大儒也。吾雖也是榜眼出身,但跟張秉用的榜眼相比,自問才學見識都不足一提。張秉用,可為吾之師!”

眾人碰了一杯,張璁問道:“王侍郎,今年各省大災,朝廷的賑災錢糧夠嗎?”

“肯定不夠,”王淵搖頭說,“賑災之舉,不過是少死點人。江淮已經‘人相食’,僅靠賑濟哪裏救得過來,說起來我也有一些責任。”

王瓚說道:“若虛就別為自己攬責了,此天災也。”

“亦有人禍,我便是罪魁禍首,”王淵感慨道,“物理學派多次改進紡織機器,我又率先在杭州開海。世人逐利,必然棄糧食而改種棉花,如今南直隸和浙江的糧食產量大為減少。豐年還能從外省購買,可今年各省皆有災害,江淮遭災之下,糧食哪裏足夠?若再被商賈囤積居奇,餓死人也在預料當中。”

王瓚斬釘截鐵道:“但必須開海,否則江南必亂,長痛不如短痛罷了。”

史書對王瓚的評價,只說他胸懷坦蕩、剛正不可、氣量寬宏、不計私怨。但王瓚卻是個激進改革派,他不但主張開海,還建議將漕運改為海運!

張璁說道:“話雖如此,但還是要盡量緩和,否則可能引發民變。”

嚴嵩突然插話:“江西今年夏糧賦大漲,諸位不會想把江西清田之策,往全國範圍內推廣吧?”

王瓚點頭道:“正有此意。”

“萬萬不可,”嚴嵩勸道,“我並非為一己私利,反正我家也沒多少田地。但江西之田政改革,已經鬧得物議洶洶,朝中大臣正喊著‘請斬陳雍’。一省已如此,多來幾省,恐會引發黨爭,便如王安石變法那般!”

王淵笑道:“確實該緩緩。”

王淵想再熬幾年資歷,等條件更成熟的時候,再領導大明進行全面改革。

但手下的激進派已經等不及,桂萼、常倫皆轉升州同知,正在新地盤裏繼續改革,各自跟當地知州鬧得很不愉快。杭州知府留志淑,想要在整個杭州府推行改革,遇到各縣士紳的瘋狂反撲,若非王淵幫忙扛住壓力,留志淑肯定被吏部調去其他地方。

陳雍在江西的改革更加困難,若非以清查寧王余黨、防止匪患再生為借口清田,江西三司根本不會理睬他這個總督。

江西,已經鬧出“民亂”!

失去大量田產的士紳,暗中指使一幫佃戶,直接殺死二十多個清田官吏。有些皂吏死得不冤,因為他們借著清田牟利,更加激起士紳和百姓的怒火。

於是“請斬陳雍”的口號就出現了,不是調走或貶官的問題,而是士紳想要把陳雍給肉體毀滅。

擁有這種從政經歷,陳雍即便政績超卓,這輩子都別想入閣,也別想在六部任職。他唯一的升遷途徑就是都察院,要麽在各地當督撫,要麽進中央做一個大噴子。

王瓚和張璁也不咋省心,他們聽說擴大開海規模,立即想要把漕運改為海運。當然,是逐步改革,每年分出多少漕糧,從海上運輸至天津,相當於漕運的一個補充選項。

還有錢塘水師那邊,剛開始官兵們戰戰兢兢,在南洋得到好處之後,瞬間就“士氣高昂”起來。官兵們叫囂著打仗,把附近小國全部掃平,無非是搶更多財貨和土地。

特別是淡馬錫(新加坡)的對岸,馬六甲國王流亡時居住的地方。那附近有一條河流發現金礦,滿正寫信給王淵,想找機會跟馬六甲打一仗,把柔佛(後世馬來西亞的柔佛州首府新山)給占下來用於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