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開膛驗屍

李伯漢今年二十三歲,錢塘縣學廩生。

十五歲他就是廩生,到現在還是廩生,鄉試副榜都沒中過。觀其才學,除非突然開竅,否則這輩子都難以考中舉人。

李伯漢的爺爺是狀元,大伯獲蔭監生,二伯考上舉人,他父親也是舉人,如今全都在外地當官。

分家之後,大伯那一房人丁興旺,嫡子庶子達到兩位數。其中三個堂兄考中舉人,正在為考取進士而努力奮鬥。

二伯那一房雖未再中舉,但兩位嫡出堂兄皆是秀才,還有一位庶出堂兄非常會做生意。

唯獨李伯漢這一房很糟糕,他爹只生了他一個。而他自己結婚六年,到現在都還沒有子嗣——壓力山大啊!

“晚生李伯漢,拜見王總制。”李伯漢帶領家人到門口迎接。

王淵並無絲毫跋扈模樣,和善微笑道:“早就聽說錢塘李氏乃書香世家,今日特來拜會,李朋友不會拒人於門外吧?”

“豈敢,王總制請進。”

李伯漢屈身恭迎,陪著王淵從正門進入,走半路又停下說:“寒舍有不少女眷,王總制麾下這些士卒……”

王淵笑著打斷:“除了袁二,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此舉給足面子,李伯漢稍微松了口氣。他一路瞎雞兒閑扯,走到會客廳時突然攀關系道:“說起來,我錢塘李氏,與王總制也有幾分淵源。”

“不知有何淵源?”王淵問道。

李伯漢說:“晚生的祖父東崖公,成化二十年狀元。陽明先生的父親實庵公,成化十七年狀元。他們兩位都是浙江人,連續兩科高中狀元,足見我浙江乃文章錦繡之地。非但如此,當初閹宦劉瑾當道,他們兩位都冒死直諫,同時被明升暗降到南京為官。實庵公在南京任吏部尚書,吾祖東崖公在南京任吏部左侍郎。”

李伯漢的爺爺,王陽明的父親,兩人關系簡直鐵到沒邊。

同鄉就不說了,還緊挨著中狀元,又一起被劉瑾扔去南京,而且職務屬於上下級關系。

王淵作為王陽明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遇到李家也得擡一手。

王淵感慨道:“竟有如此淵源,看來我早就該來拜訪。”

李伯漢感覺穩了,微笑道:“王總制日理萬機,於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已是不易,早幾日晚幾日又有何妨?”

王淵被請去會客廳坐下,家仆立即奉來好茶。王淵用碗蓋撇著茶葉說:“聽聞李世兄喜得千金,我這人最喜歡小孩子,不知能否抱來見見?”

李伯漢瞬間心頭一緊,臉色不正常道:“唉,降生不足一日,便已夭折了。”

王淵帶著悲傷的表情,安慰道:“李世兄節哀。”

李伯漢同樣在飆演技,一臉悲痛說:“一切都是天意,吾命中當無此女,如之奈何?”

王淵又問:“令嬡已經下葬了嗎?”

李伯漢更加恐懼,手指輕微顫抖道:“王總制為何有此問?”

王淵面色一冷:“李世兄,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即可。”

李伯漢額頭冒汗:“已然下葬。”

“葬在哪裏?”王淵追問。

李伯漢說:“屋後竹林之中。”

王淵說道:“帶我去瞧瞧。”

李伯漢渾身發冷:“這個……就沒必要了吧。”

王淵死盯著對方:“很有必要!若找不到女嬰屍體,本督就以溺嬰論處。李世兄,帶路吧。”

李伯漢當然不可能親自埋葬死嬰,甚至他與妻子都不參與溺嬰,畢竟讀過聖賢書嘛。君子遠庖廚,是不忍殺生,更何況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負責埋嬰的,是一個李家老仆,硬著頭皮將王淵帶到莊園附近的竹林之中。

沒有墓碑,甚至連墳墓都沒有,挖坑埋下就直接填平了。

王淵沒有前去監督挖屍,他要留在李家鎮場子。一邊慢慢品茶,一邊跟李伯漢閑聊,兩人盡聊些沒有營養的廢話。

不多時,袁達帶著女嬰屍體回來,是跟繈褓一起埋葬的,繈褓還站著許多濕潤泥土。

“把鄭仵作請進來。”王淵繼續喝茶。

仵作與士卒,都在李家大門外,很快便被請進來。

鄭仵作當場查驗屍體,用手四處按按,再撬開死嬰的嘴巴。對王淵略微點頭暗示,才說:“總督老爺,需要開膛確認。”

這暗示,即仵作已經能夠判定女嬰為溺死。

王淵對袁達說:“袁二,令士卒包圍李家,一個都不許放走。再派人去把錢塘知縣常倫、主簿周明倫喊來,這是他們錢塘縣的事情。鄭仵作,等知縣到了,你立即開膛驗屍!”

李伯漢已經腿腳發軟,用哀求的語氣說:“王總制,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袁達立即出去辦事,常倫還沒有趕到,浙江鎮守太監王堂、浙江左布政使王紹、浙江按察使原軒、杭州知府梁材就陸續來了。另外到場之人,還有錢塘李氏另外兩房的當家人,以及杭州府其他幾個大族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