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昏官?好官?

還記得在貴州之時,主動宣傳王淵是神童的布政使郭紳嗎?

這次跑來臨清州的右副都禦使舒昆山,便是同一類人。他沒有別的本事,就字兒寫得好,文章也寫得好,喜歡到處題詞刻碑,也喜歡寫文章歌頌同僚。

去年,舒昆山以右副都禦使的身份,被派去延綏當巡撫。

好家夥,延綏可是大明九邊之一,他當巡撫沒留下什麽政績,反而留下不少邊塞詩。跟自己的師爺寫詩唱和,跟兵備道官員寫詩唱和,反正就是到處巡查邊務,巡查完畢之後就寫詩留念。

不是說不能寫詩,而是他寫的詩也太多了,相比起來卻沒幹啥實事兒。

舒昆山這家夥,也是三朝老臣,比李充嗣的資格還老,且臉皮比城墻還厚!

他是在延綏巡撫任上,被言官彈劾回來的。按理說應該避嫌,不管有沒有問題,至少得做樣子辭官。這家夥非但不辭官,反而還想著升官,搞得滿朝嘩然,彈劾奏章一度超過了江彬。

眼見犯了眾怒,舒昆山終於辭官,被朱厚照挽留下來。畢竟是個沒有威脅的三朝老臣,直接答應其辭官不好看,留下來領閑工資便是。

估計內閣不想直接招惹王淵,於是就把舒昆山扔來,想讓這位厚臉皮的老臣到臨清當攪屎棍。

至於來的那位工部右侍郎,名叫俞琳。

王淵離京之時,此人還在當禮部右侍郎,並兼管鴻臚寺事務,不知怎麽就升任工部右侍郎了。

“好字!”知州馬綸拍手贊嘆。

舒昆山頗為受用,放下毛筆,昂首挺胸,雙手背在後腰上,繼續巡視臨清州學。

這貨明明是來監督王淵搞水利工程的,結果現在每天“巡視”地方,還把工部右侍郎俞琳給捎帶上。半個月不到,老先生便寫了十六首詩,順便在州衙、鄉賢祠、州學校、漕河閘口等地留下墨寶。

今天來到學校,舒昆山與教諭喝酒作詩一番,又檢查學生們的功課,督促鼓勵學生們天天向上。學生們如沐春風,對這位老臣印象甚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山東提學使!

從學校出來,俞琳提醒道:“楚瞻公,我等來此,是協助王學士整治河道,或許應該再去工地看看。”

舒昆山指著馬綸,笑道:“你看馬知州,不也很少去工地嗎?”

馬綸抱怨道:“在下去了也沒用,那裏有王學士說了算。”

俞琳非常郁悶,很想來一句:總該去做做樣子吧。

但仔細想想,還是不說了。

都說舒昆山是昏官,其實腦子聰明得很。從接到差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想著找王淵麻煩,只希望能分潤功勞和一點油水。

既然沒有油水可撈,那還賴在工地幹啥?

直接躲得遠遠的,不給王淵添亂,等著工程完畢白撿政績即可。

俞琳還打算在工地顯示存在感,舒昆山二話不說便將他拉走。事情明擺著的,王淵是皇帝寵臣,沒有旁人攪和的余地,繼續留在那裏只能討人嫌。

其他文官修築工程,必然有太監跟隨,皇帝這次連太監都不派。唯一的太監李興,還是王淵自己請來當顧問的,足見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舒昆山現在思考的,是請一個文人給自己寫文章。

他不是當過延綏巡撫嗎?雖然是被彈劾回來的,但也可以寫一篇《隴西太守公傳》,記錄自己巡撫延綏的巨大功績。

突然,一個吏員飛快跑來,對知州馬綸說:“王學士又又又又殺人了!”

馬綸驚道:“殺了多少?”

“一個。”吏員道。

“那你又又又半天作甚?”馬綸沒好氣道,“王學士殺個把官吏不是很正常嗎?”

吏員解釋道:“王學士,他……他把鈔關主事鄭源給砍了!”

“什麽?”

馬綸初聞大驚,隨即咂咂嘴:“砍了就砍了唄,誰讓鄭主事不曉事理。”

換成兩個月以前,誰敢亂殺鈔關主事,馬綸肯定覺得此人瘋了。現在卻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都懶得問王淵為什麽殺人。

舒昆山笑道:“殺得好,此人必有貪腐之事,吾當作詩記錄王學士為國除害的壯舉!”

俞琳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心想:您老可是奔著撈銀子來臨清的。

俞琳問道:“王學士為何殺鈔關主事?”

那吏員說:“由於官船不夠,最近一批鐵料和石料,皆由民間商賈以商船運送。那些商賈,手裏有王學士開具的文書,過關時可以免收關稅。鄭主事卻不幹,說商船必須征稅,讓商賈自行掏銀子補足。王學士得知此事,沖到鈔關,一劍就將鄭主事砍死。”

“活該,要錢不要命了,也不看看那是誰的東西。”馬綸撇撇嘴。

可以免稅的船只還要收稅,當然不可能為國征收,百分之百要收進私人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