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慫秀才

王淵應該慶幸,臨清還沒有郡王封地,否則拆遷工作那才叫難搞呢。

山東有個魯王,這很多人都知道。

但還有個德王,封地在德州,後來遷到濟南,其藩國名稱自然是德國。再過幾十年,德王有個兒子就要分到臨清,建立臨清郡國,王淵修水庫那片地皮全都要被劃走。

此時卻沒有那麽許多麻煩,只涉及到路氏、柳氏、刑氏三個地方大族而已。

路氏先祖在元代做過高官,到明代安心種地經商,暫時沒有出過什麽官員。

柳氏乃世襲軍官家族,在本地很有實力,目前有個族人因功累遷密雲參將。

刑氏屬於明初山西洪洞移民,弘治朝出了一個州判。如今無人當官,但有一個國子監生,還有好幾個秀才。

最先跳出來反對修水庫的,居然是邢家那幾個秀才!

他們不敢公開串聯鬧事,只敢到處張貼大字報。

這屬於明代秀才的慣用伎倆,朱元璋時期就明令禁止,但隨著時間發展卻愈演愈烈。明晚期的東林黨,那真是把大字報藝術發展到巔峰,有些大字報寫得文采斐然,知州、知縣一邊派人查禁,一邊暗自品味、拍案叫絕。

……

大半夜。

袁達拖著一個秀才大喊:“二哥,逮到一個!”

那秀才年約二十許,被袁達揪著衣領,猶如提雞仔般往前拽。他脹紅著臉大喊:“你這賊廝,快放開我。吾乃臨清州學廩生,是有功名的,如此拖拽成何體統!”

袁達怒道:“再吵就打死你!老子為了抓人,六天晚上沒睡覺,蹲在樹上凍得要死,正愁找不到撒氣的!”

那秀才估計剛被打過,此時也不敢囂張,只嘴硬道:“有辱斯文,實在有辱斯文。”

王淵穿好衣服從屋裏出來,笑道:“放開他。”

袁達隨手一摔,呵斥說:“不許再跑!”

秀才被帶得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整理衣襟問:“你便是翰林院王學士?”

王淵點頭說:“既知我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為何連基本的士子禮儀都不懂?”

秀才只得作揖行禮:“王學士職位清貴,為何不在翰林院輔佐聖君,反而來山東驚擾地方?”

“我怎麽驚擾地方了?”王淵問道。

秀才挺直腰杆說:“王學士水庫選址,方圓數裏皆為沃土。那些上等良田,一年可種出多少糧食,可以活命多少百姓?就因王學士一聲令下,無數良田皆成澤國,此擾民害民之舉也,望王學士三思而後行之!”

王淵也不生氣,更懶得戳穿其動機,只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秀才昂首挺胸道:“君子光明磊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臨清州學廩生刑泰是也!”

王淵又說:“我問你,可知漕河堵塞一日,沿河運軍要耗多少糧食?南北商船要損失多少銀子?”

刑泰哪裏知道這些,答道:“應該不少。”

王淵笑道:“我告訴你。建水庫所淹良田,比如漕運和商船損失,猶如九牛之一毛也。”

刑泰嘴硬道:“即便如此,王學士也可以挑選荒地,再不濟也該挑選下田修水庫,何必要淹沒沃土肥田?”

“你懂水利嗎?”王淵問道。

“略懂。”刑泰說。

王淵罵道:“你懂個屁!若是建水庫能隨意選址,老子吃飽了撐的,才會把上好的肥田給占了!”

刑泰憤然不語,不知如何反駁。

王淵繼續說道:“所征之地,肯定要賠償。我這還在跟田主商量呢,你就迫不及待蹦出來做什麽?難道嫌我太客氣,想換一個二話不說就強行征地的昏官過來!”

刑泰欲言又止,他是個秀才,只敢悄悄貼大字報,真沒膽子跟翰林院侍讀學士當面辯論。

剛才那幾句話,已經用完了他所有膽量。

此刻,慫得一逼。

王淵冷笑道:“你等毗鄰漕運河道,自當知曉朝廷政策。老子若是強征,可以直接將你全族打入軍籍,世世代代做漕運軍士!”

刑泰被嚇得渾身一抖,因為王淵沒有說謊。

漕運乃是國本,但凡涉及這玩意兒,朝廷都是不講道理的。大明開國上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漕河附近的百姓,被強行征田興修水利設施,那些百姓也打入軍籍成了運軍(漕運官兵)。

就連漕河裏的水,關鍵河段都不能隨意取用,兩岸農作物便是枯死也不能來取水!

比如臨清州有好幾道閘口,每逢遇到旱災,周邊農田都想取水灌溉。但閘門一關,下遊幾乎斷流,鄉紳豪強就賄賂管閘主事,請求稍微開閘放那麽一點點下去。有的管閘主事或貪錢、或抹不開面子,就私自開閘放一些,如果造成不良影響可直接殺頭!

豪強帶頭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