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買地建廠

經過改進的明代腳踏式紡車,工作效率已經很接近珍妮紡紗機,前者同時可紡五錠,後者同時可紡八錠。

這兩樣東西,其實都垃圾得很。

中國早在南宋末年,就已經出現水力大紡車,一台紡車錠子多達三十二枚,是珍妮紡紗機的四倍,晝夜可紡紗一百多斤!

可惜,這玩意兒主要用來紡麻紗,不適用於纖維短、拉力小的棉花。明代棉紗成為市場主流之後,水力大紡車就漸漸棄用了,並非是技術失傳的原因。

至於棉紗為啥成為市場主流,只因其便宜、輕便、保暖。歐洲人這時還不會紡棉,棉布將成為明朝對外出口的又一大核心商品。

中國的小農經濟很脆弱,一旦紡織效率成倍提升,將出現兩個嚴重後果。第一,家庭紡織被摧毀,無數小民失去重要財源;第二,棉花種植逼退糧食種植,遇到特殊年份將造成饑荒。

想解決這個問題,朝廷必須開海,讓大量紡織品輸出到國外市場。

王淵只能一步一步來,先搞個紡織作坊再說。

王淵自己不可能親自做生意,那純屬在浪費時間,必須找一個職業管理者,而且還得非常可靠才行。

“不知先生何事召見?”王文素拱手行禮。他都快五十歲了,沒有正式拜師,跟王淵的關系亦師亦友,但平時見面都執弟子禮。

王淵笑道:“尚彬請坐。”

王文素端正坐下。

王淵問道:“在戶部感覺如何?”

王文素搖頭苦笑:“官小,事多,權微,責重。”

這就是大機構小官僚的生活常態,沒有油水可撈,事情卻一大堆,出了問題還得背鍋。

王淵說:“聽尚彬的意思,似乎在戶部做得不怎麽愉快?”

王文素嘆息道:“我因為鉆研算學,連先父留下的生意都放棄了,沒成想做官比做生意還忙。唉,早知如此,就不該答應陛下當這個檢校!”

“畢竟是個官身。”王淵說。

“確實。”王文素點頭認可,若非舍不得官身,他早就辭職不幹了。

九品芝麻官,好歹也是個官。

王淵問道:“我欲開設紡織作坊,不知能否推薦可靠之人,來給我擔任作坊掌櫃。”

王文素皺眉道:“這個真不好說。我能推薦好幾人給先生,但他們是否值得信賴,得日子久了慢慢觀察。而我認為值得信賴之人,又絕不可能給人做掌櫃,他們都有自己的主見。”

王淵表示可以理解。

王文素笑道:“先生何必舍近求遠,杜良玉(杜瑾)家中世代經商,他從小耳濡目染,當一個小小的作坊掌櫃很輕松的。”

王淵搖頭道:“人家大老遠跑來向我求學,連生員功名都不要了,我怎麽好意思讓他幫忙經商?”

“那就去別的商號挖人,”王文素出主意道,“必須挖那種大商號的二掌櫃、三掌櫃,他們注重名聲又有本事,不會輕易做背叛東家的事情。”

王淵擔憂道:“我一個小作坊而已,能挖來大商號的掌櫃?”

王文素提醒說:“先生是翰林院學士,又名動直隸。若此人膝下有子,不妨收來做親傳學生,這樣就能輕松招徠人才了。”

王淵對北京的商號毫無了解,他又去跟顧應祥討論此事。

顧應祥哈哈大笑:“何必那麽麻煩,你就開一個作坊而已。直接去戶部請一個算賬的,再去工部請一個負責管理的和一個負責收貨的,把紡出來的棉紗賣給外地商賈即可。”

“妙啊!”王淵拍手大贊。

六部有很多雜官佐吏,雜官肯定請不來,佐吏卻能輕輕松松招攬。只要王淵收他們的兒子當學生,這些佐吏恨不得免費幫王學士打工。

經營人才或許麻煩,管理人才則遍地都是。

就拿工部織染所來說,一把手織染大使也就正九品小官。他們手下有不少管理人才,而且陸陸續續開始失業,都不用王淵承諾收學生,給點銀子便能弄過來當生產主任。

永樂年間,北京織染所定員近千,現在只剩下二百來人,一大堆失業的不知道該幹嘛。

官方織染所衰敗,主因並非官員貪汙,而是跟不上商品結構轉型。

明朝初年的棉紡業不發達,官方織染所主要制造絲織品。但到正德年間,棉紡品已經成為主流,養蠶農戶紛紛改種棉花。官營項目又沒法徹底改變,你總不能讓皇帝、嬪妃和官員都改穿棉衣吧,於是織染所漸漸原材料缺乏,只能被迫不斷縮減規模。

現在,大明的主要絲織基地在江南,其次是山西,再次是四川,然後是閩粵,最後是河南,北直隸已經沒幾個農戶養蠶了。

不過北直隸的棉花種植卻異常興盛,可能是河北太冷的原因。河北、山東乃明中期頭號棉花種植帶,江南的很多棉紡織品,都需要從河北、山東采購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