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謝師

鹿鳴宴結束,巡撫、布政使等官員便起身離開,只剩下參與鄉試的簾內官。

吏員們一擁而上,把祭祀孔子的牲品搶走,接著又爭搶堂內的殘羹剩酒。此為搶宴,如果家裏有學童,會專門帶回去給學童吃,傳說能變得更加聰明好學。

王淵和金罍作為兩省解元,他們吃剩下的食物,成為吏員搶宴之重點。甚至差點因此打起來,最後在主考官的呵斥下,才終於能夠和平分配。這也是朝廷明令禁止搶宴的原因,太有失體統了,簡直在丟朝廷的臉面。

主考官文澍移座主位,副主考鄒教授坐副位,各房的房官分列左右。

王淵拿出自己的摯儀,也就是紅包,分別放在主考和副主考的桌上。然後退回堂中,與諸位舉人一起拜座師,按禮下拜,也即跪拜。

當初考生員,王淵都沒跪拜過席書,只在拜師時跪過王陽明。

有些別扭,但無所謂,文澍都已經快八十歲了,給老先生跪一跪又何妨?若主考官是個年輕人,王淵估計更加尷尬,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跪下。

文澍已經閑居幾十年,今天被眾多士子跪拜,他老懷大慰道:“諸君,雲貴兩省文風不盛,汝等雖考取舉人功名,但還應加倍努力才是。老朽沒有別的願望,只求明年春闈,雲貴能出五個進士!”

在過去的幾屆會試,雲南每次能出兩三個進士,而貴州則一個都沒有。

文老爺子祝願明年出五個進士,絕對屬於殷切希望,真真盼著兩省文教能夠興旺起來。

“謹遵先生教誨!”舉人們再拜。

今科舉人有好幾十個,文澍也不便多說,否則就要耽誤時間。

舉人們隨即分開拜房師,即把自己的卷子推薦給主考的房官。同樣必須下跪,同樣要給紅包。

王淵的房師姓謝,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教諭。

王淵剛剛跪下,謝教諭就將他扶起來,爽朗笑道:“無需多禮,若虛年少得志,切記不可忘形。六年前,我也薦中一個貴州亞元,但他現在都沒能考取進士。雲貴兩省士子很難啊!”

“學生謹記。”王淵說道。

謝教諭又問:“若虛明年要進京赴考嗎?”

王淵回答說:“打算一試。”

謝教諭誠心建議道:“其實更穩妥的法子,是以舉人身份入國子監讀書,又或者前往江南之地拜師求學。努力苦讀三年,等到學業大進,再去京城赴考也不遲。明年就參加會試,很可能浪費半年光陰。”

王淵聽出對方的好意,拱手道:“學生還是想去試試。”

謝教諭笑道:“少年人有志氣是對的,去京城考一考,見見世面也好。”

“學生正有此意。”王淵說道。

明年就去會試真沒啥大問題,如果考得不理想,即便中試也能選擇不受。就像你的志向是清華北大,只考個普通一本出來,回去復讀了再考便是。

這種騷操作,普通人不敢,因為三榜進士也很難得啊。

但不乏有自信之人,比如北宋宰相章惇。他第一次考中進士,因為侄子中了狀元,章惇感覺特別羞恥,主動放棄進士資格,三年之後又考中進士。

而明清時代,如果你的進士名次不理想,還可以參加“館選”考試。成績優秀者,將被欽定為翰林庶吉士,跑去翰林院進修學習,三年期滿可到六部實習,今後有很大幾率進入決策層。

謝教諭又拉著王淵說了一陣,這才依依話別,接受下一位舉人的拜謝。

門口有布政司的吏員,王淵過去登記畫押,便領到進京趕考的車船費。足足十兩,看似很多,其實不怎麽夠用。實在是雲貴距離京城太遠,要走好幾個月才能到,加上沿途吃住非常耗錢。

在回去的路上,金罍主動說道:“若虛兄,今日多謝了!”

“沒什麽。”王淵笑道。

金罍搖頭感慨:“鄉射之禮,差點斯文掃地。”

王淵安慰說:“不是哪裏都有黔國公,今後肯定不會再有這種事情。你額頭的傷無礙吧?”

“還好。”金罍下意識捂著額頭說。

田秋跟上來問:“若虛,你明天真要去國公府?”

王淵好笑道:“若是不去,豈非不給沐公爺面子?”

“我打聽了一下,也知這位公爺為何討厭讀書人,”田秋頗為憤懣,“可削他爵位之人,是十多年前的閣老,跟我們有什麽關系?跟現今的雲南三司官員有什麽關系?他恨得也太離譜了吧。”

王淵想了想說:“可能是害怕。”

“害怕?”金罍有些不解。

王淵解釋道:“害怕再被削爵。他飛揚跋扈一些,又手握雲南重兵,朝廷自然怕他謀反,自然不敢再提削爵之事。甚至他這麽胡來,還能給朝廷留下既定印象,讓朝廷覺得沐家不是好惹的,子孫後代也不怕被削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