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巨嬰才子

房間還沒收拾妥當,李應等人已經來到裏進院落。

李三郎先是跟羅江寒暄幾句,便扯著王淵的袖子說:“走,若虛,今晚去酒樓慶祝一番。”

“慶祝什麽?”王淵問道。

田秋笑道:“當然是慶祝活著走到昆明,而且還全手全腳,能夠正常參加鄉試。”

“哈哈哈哈!”

越榛和鄒木跟著大笑起來,這個梗只有貴州士子才懂,作為雲南人的羅江很難理解。

“嘎!”

估計是閑他們太吵鬧,院子對面的客房,突然有人推開房門。

一個書童打扮的家夥,板著臉說:“且安靜一些,我家公子正在溫書。”

這態度和語氣,讓李應非常不爽,當即指責道:“你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命令我等生員?”

“哼!”

書童不屑多說,直接把門關上。

王淵笑道:“看來這位朋友很富貴啊,書童居然也穿綢緞。”

羅江撇撇嘴:“小人得志!”

王淵問道:“羅朋友認識對門那位相公?”

“不怎麽熟,但久仰大名,”羅江冷笑著解釋,“此人名叫金罍(léi),大理衛人士。十一歲就名動雲南,被譽為神童,因才學優異,被推送到南京國子監讀書。我剛搬進來的時候,主動跟此人搭話,他就不鹹不淡回了兩句,性格孤傲至極。”

越榛被書童甩臉,也感覺特別不爽,陰陽怪氣道:“你我乃雲貴蠻夷之地的士子,不能跟國子監監生相比,人家自有高傲的本錢。”

羅江低聲說:“確實如此。我聽人說,金罍在南京國子監,頗受祭酒賞識,一身才學驚人,而且治的還是《尚書》。其他四經他都不願學,似乎只有《尚書》才能顯出他的本事。”

《尚書》是公認五經當中最難的,沒個好老師教導,你連讀都讀不通。本經治《尚書》者,屬於諸生鄙視鏈最頂端的存在。

“走吧,吃酒去,別跟這等妄人一般見識,”鄒木不想跟人起爭執,又對羅江說,“羅兄也一起去吧,今天李三郎做東。”

等諸生離開院落,金罍才猛然推開窗戶,負手而立,看著院中的桂樹久久不語。

金罍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歷史上,他是今年雲南鄉試第一,明年的會試第二十七名。

全國第二十七名啊,換誰都可以牛逼轟轟!

可惜此君恃才傲物,不善於跟人打交道。歷史上,他因才學出眾,沒幾年便升大理寺寺正(正六品)。結果混來混去,到正德末年居然混成太常寺典薄(正七品),足足降了一品兩級。

從其出身來看,國子監生,堂堂進士,可謂根正苗紅。走的又是五寺路線,地位雍容清貴,躺著也能升遷啊。

結果混成那副模樣,絕對是人嫌狗棄的存在。

……

又是十余日過去,諸生皆在房中溫習書本,偶爾結伴出去吃喝一頓。

青雲街的生員越來越多,很快就把房子租完了,後來者只能去住嘈雜的客店。

沒有文會、詩會啥的,一個個都忙著應考,哪有此等閑心?只有等張榜結束,落榜的灰溜溜離開,中舉的才歡天喜地搞文人聚會。

至八月初一,可以去辦理考試手續了。

諸生一窩蜂的跑出去,金罍這才來到院中,令書童將桌案搬至樹下,他坐那兒獨自喝酒賞桂花。

“世人種桃李,皆在金張門。攀折爭捷徑,及此春風暄。一朝天霜下,榮耀難久存……呃……”

金罍念的是李白《詠桂》,說什麽桃李媚俗,桂花清雅高潔。那意思吧,考試諸生皆為庸俗之徒,只有他金罍屬於高潔之士。

結果念到一半,王淵突然從房中走出,金罍端著酒杯傻愣愣坐在那裏。

王淵抱拳笑道:“金兄興致不錯啊。”

住在同一院中半個月,兩人也有過短暫交流,但只限於打招呼的程度。

金罍雖然恃才傲物,但基本素養還是有的,抱拳還禮道:“王朋友怎麽沒去印試卷?”

明代的鄉試、會試的試卷要自己準備,提前拿去官府蓋章,並在此時就要寫好考生基本信息。

王淵見樹下沒有板凳,便一屁股坐在桌案上,自來熟的撿起桂花糕,邊嚼邊說:“我又不傻。今天剛剛開始印卷,肯定擠滿了應考生員,排隊也得排半天。”

“確實。”金罍點頭說,他也打算改天再去印卷。

不過王淵剛才的舉動,讓金罍無比嫌棄。居然坐在桌案上,而且拿起糕點就吃,簡直有辱斯文!

金罍不再說話,他有精神潔癖,除非能入其法眼,否則他都不願交流。

王淵也沒說話,把一塊桂花糕吃完,又拿起金罍的酒壺,仰脖子直接倒進嘴裏。嗯,酒壺沒有沾到嘴巴,王二郎還是很講衛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