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至那天的太陽總是升起得很晚。早讀鈴聲傳來的時候，天邊才稍微泛起一丁點亮光。

昨天下了點小雪，地上猶留有殘白，點綴在樹枝上，甚是好看。

岍市一中的後門旁有棵高大梧桐。它寬大的樹幹半遮住墻頭，已經守護這個學校數十年了。

後門外的巷子裏，有十幾個高中生正擼著袖子幹架。

有三四人臉上已經見了紅，卻沒人大喊大叫，都悶聲不吭地就是幹。

畢竟還是學生。

即便再張狂，在學校附近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囂張著。

邵飛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痕，呼吸粗重地彎著腰，扶住膝蓋氣喘籲籲。

他不明白。這群學霸都是書呆子才對，為什麽那個大高個寸頭那麽抗揍，拳頭還那麽硬。

今天是喬姐來一中的第一天。他特意來到一中，攔下了幾個學霸幫喬姐立威。

沒想到的是，這邊幾個兄弟臉上已經掛了彩。那據說是成績最好的學霸卻連根頭發絲兒都沒傷到。而且，眼神冷漠神態倨傲。半點好學生的樣子都沒。

緩了幾秒鐘。邵飛終於忍不住了，直起身子怒喝：“你！！”

他正要拼盡全力沖過去。卻被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給攔住了。

“這是幹什麽呢。”一名女生從拐彎兒處轉了過來：“該不會是在打架吧？幼稚不幼稚，無聊不無聊。”

她十六七歲的年紀，個頭不高，巴掌臉。原本淡灰的長卷發一夜之間已經恢復成了黑長直，襯得冷白膚色更加白皙。

看到她的刹那，邵飛頓時就卸了滿身力氣，低垂著眉眼不動了。“喬姐，你怎麽來了。”他喃喃地說。

對面的大高個寸頭也停了手，望向那抹火紅的嬌小身影。

“剛剛你打電話說來一中看看，聽著這話有點不對，我就繞來瞧瞧。沒想到，你還挺能耐啊。”喬麥麥輕嗤：“別的不提，你先道歉吧。”

她掃了眼“戰場”。

學霸們背著書包，都躲在那大高個寸頭的後面，倒是沒傷著。

這就好。

邵飛不服氣：“喬姐。咱兄弟們哪個到了新地方不都先立威的？你怎麽——”

“立威？”嬌嬌柔柔的聲音呵呵一聲打斷了他：“就憑拳頭？”

喬麥麥一臉無語地看著這些小孩兒。

她活了上千年，頭次見到把打架鬥毆說得那麽理直氣壯的。

想她們狐族去蓬萊山上幹仗的時候，好歹也費心費力找了個“欺我族年幼後輩”的借口。

如今這年代，動用武力都能直白到連場面點的理由都省了？

喬麥麥昨天晚上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今兒興致勃勃來現代的學堂看看，結果遇到這麽一樁事。

“如果不道歉的話。就麻溜兒的……”她懶得和這些肌肉大腦殼小的小子們多叨叨，朱唇微啟，緩緩吐出兩個字：“滾吧。”

語氣又冷又硬。

邵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雖然她精致可愛的五官沒有改變，音色也依舊，但氣質音調語氣種種……好像都不一樣了。

特別是水光瀲灩的那雙眸子，顧盼神飛間竟然多了種魅人的光彩。

兩人認識十幾年，平時一起打架一起逃課互稱兄弟慣了，乍一看到她變得這樣有女孩子樣兒，邵飛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而且和以前明顯不同的是，今天的她足足穿了三層羽絨服，裹得跟粽子似的，圓滾滾像個球。

在昨天之前，她都還很注意身材，室外再冷也不穿那麽多。

——難道真是洗心革面打算做個公立學校的乖學生了？

邵飛愣神的功夫。他後面的兄弟中有人嚷嚷起來：“喬姐。你剛來一中，恐怕不知道，這些書呆子好學生最瞧不起咱兄弟們這樣義氣的了。咱們不是怕你受欺負，提前找他們提點提點麽。”

喬麥麥不耐煩了。

她緩步走過去，飛起一腳揣在了嚷嚷那人的小腿肚子上：“怎麽著？欺負人還被你說成是正義的了？好家夥。無緣無故就攔住他們，人家是打你了罵你了還是刨你家祖墳了？你憑什麽逮住人家揍啊？你們這些膽小鬼！”

邵飛梗著脖子冷哼：“膽小鬼？喬姐你比誰都清楚我膽量怎麽樣。我可不是……”

“不是什麽？”喬麥麥怒道：“你專挑學霸們下手，不就是欺負書呆子們打不過你們嗎？有本事你找幾個散打冠軍來揍啊。”

邵飛被堵得沒話說，面紅耳赤。

高個兒寸頭男生的目光落在喬麥麥身上，停頓了幾秒鐘。

喬麥麥注意到了他。

看“學霸們”都沒受傷，喬麥麥朝他們點點頭：“對不住。這次的事兒是我們的錯。你們趕緊走吧，要遲到了。”

又朝著“兄弟們”一人飛一腳：“小小年紀不學好。欠揍。”再一人給了一胳膊肘：“快回你們學校上學去。也就是我手裏沒戒尺，不然把你們皮都打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