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僅僅是一吻,便已饜足。……

被孟妱這樣一問,玉翹拿著帕子的手攥得緊緊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才笑著道:“瞧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咱們做下人的,不一樣都是要處處為主子操心的。”

玉翹一向也算心高氣傲的,如今驟然被人這一番的質問,心內已是受挫,只得胡亂拿些話來搪塞。說罷,她便拿著帕子起了身:“你且慢慢吃,我手中還有活兒,先出去了。”

甫一出房門,玉翹眼角便泛紅了。方才一句句的,都正中她的心窩子,她對主子這般上心,可到頭來,她卻還只是個卑賤的下人,便是連這等賤奴,也敢欺辱她。

玉翹咬了咬唇,便往碧落齋去了。

*

玉翹走了後,孟妱瞥了一眼眼前擺放著的菜,驟然失了胃口。

她也不知今日是怎的了,竟去和一個丫鬟置氣。長長舒了一口氣,她便起身去收拾桌前的碗碟。

門“吱呀”的一聲,被人推開,沈謙之緩緩走了進來。

他眉峰壓的很低,臉上似乎遮著一層陰雲,在瞧見屋內的孟妱時,唇角才勾起一抹笑。腳下的步子跟著放快了些,幾步走至她身側,垂眸瞥見桌上沒怎麽動的菜饌,問道:“是不合胃口?”

見他心緒低沉,她不願讓他擔心,便垂眸道:“我一貫在晚間,都不怎麽吃東西的。”

孟妱的習慣,他確實不知,可這三年來,每每她撒起謊來,便是現下這副模樣。

沈謙之忽而大步上前牽起了她的手,道:“方才我在母親院兒裏沒用好飯,我們出去吃罷。”

不等孟妱回應,他便已牽著她朝外走去了。她到底還穿著男裝,實在不便,幾次三番掙脫之下,沈謙之才肯將手放開。

“你走在我前頭,我好看著你,免得你走的丟了。”這話聽著實在是荒唐,孟妱已在京城中生活了數年,怎會在沈府外走丟了。可沈謙之說話時的神情,卻極為認真。

孟妱不知道,她離了沈府後,亦好幾次碰見了沈謙之。

那種近在眼前,他卻不敢靠近半步的滋味,他現下還記得清楚。如今,她終於又在他身側了。

街上的人熙來攘往,起先他們之間還有些距離,但不多時便被擠到了一處。

“沈謙之……”手驟然被人握住了,驚得孟妱忙擡起頭來,正要出言阻止他時,瞧見他眉間的神色,她終是什麽都沒有說,只任他握著。

這一路上,沈謙之都盡力笑著,可孟妱還是覺著他不大對勁。從前她的目光留在他身上的次數太多了,致使他稍有不悅,她便能瞧的出來。

片刻後,孟妱擡眸道:“想起來了,我想吃桂花酥餅了,你陪我一同去罷。”

沈謙之怔了一瞬,腳步還是隨她一同前去了。

進了酒樓,看著面前擺放著的桂花酥餅,又瞧見孟妱望著他的眼神,沈謙之終是明白過來,她是瞧出來了。

他的不高興,她都知道。

那些年裏,他執著於父親的死,一意考取功名,意欲扳倒馮英德。為了在官場中周旋,他面上時常一副溫和謙遜的模樣,可即便他佯裝的再像,仍是不免給人清冷之感。

便是因著如此,同齡之中敢與他交好的,並沒有幾個。

可偏偏他無意之中救過的一個姑娘,她將他當作這世上最好的人。他亦以為他是這樣的“好人”,在他以為自己親手毀了這小姑娘的清白之後,便想等著她慢慢淡忘那不堪的事,再放她去更好的生活。

可他偏偏亦未能放得下,放得開。

明明只是一句話,一封休書的事,他卻硬生生拖了三年。

他從來不是那樣的好人,在知道她是有意讓她喝下那藥時,他竟也曾真真切切的有過歡喜。那歡喜只因他知道,小姑娘也是心悅與他的。

可他就是那般磋磨了她三年之久。

“嘗嘗,韻兒曾說,這裏的桂花酥餅,是頂好吃的。”孟妱見他愣著發神,將一碟酥餅推到了她眼前。

從前聽人說,若是傷心了,吃些自己喜歡的食物,便能好一些。

沈謙之緩緩伸手取過了一塊酥餅,放入口中的那一瞬,眼眶不禁紅了一些,他忙放下了酥餅,眨了眨眼。

見勢,孟妱也拈起一塊兒放在口中,問道:“怎的?不好吃麽?”

“好吃。”他深深的望著桌前坐著的人,緩緩的說道。

孟妱淺淺笑了笑,卻將眸子移向街上。她雖是回了京城,可如今已沒了郡主的身份,再要進宮去見陛下,怕是難了。

但此刻她又盼望著可以見到他,以女兒的身份,見他一次。

似是看出她的疑慮,沈謙之頓了頓,緩緩向她道:“待我進宮見過陛下後,便想法子帶你進去。”

孟妱眸中漾起漣漪,輕聲道:“多謝大人。”還是那樣的語氣,輕輕柔柔,卻帶著些許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