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知道她病了,可他也瘋了。……

“姑娘,您的茶涼了,需要小的給您添一壺新的麽?”茶寮的小廝走近低聲問著,孟妱坐在一旁卻怔怔的發著神。

“去添來罷。”見孟妱許久不說話,玉翠便朝那人說道。

這幾日,孟妱總說想喝茶,玉翠便跟著來了城門口的一家茶寮,一坐便是一整日。

“不必了,回去罷。”天色已暗了下來,孟妱終於出聲道。

玉翠在一旁微微點頭,她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了些銀子,放在茶幾上。

戚家的宅子本就偏遠一些,即便戚雲做了知府,雖分了新的宅子,但因老太太住慣了原先的地方,便一直沒有搬離。

是以每回她們都是徒步走回戚家的,這日才走了一會子,便瞧見路旁有人在燒紙錢。

孟妱頓下了步子,忽而回身向玉翠道:“你去買些紙錢來。”

玉翠心內知曉她要燒給誰,並未多問,只欠身應是,便往遠處去了。

少時,玉翠拿了一疊紙錢來,孟妱才接過,她忽而驚了一聲,道:“哎呀,火折子忘了。”說罷,玉翠又忙跑回去了。

天已濃黑,方才燒紙的一對母子也已離去了,地上只剩一堆黑黢黢的灰燼。

忽而狂風大作,孟妱忙斂起衣袖遮住了臉,半晌,風漸止,她緩緩放下了廣袖。

面前多了一個男子,他穿著粗布衣衫,青絲垂在臉旁,脖頸上有條細細的疤。若不是那雙清俊的墨眸,她幾乎要認不出面前的這個人來。

他笑了笑,同她低聲道:“懷儀。”

孟妱一時愕住了,半天,才望著他怔怔的說了一句:“我還沒有燒紙呢……”

你怎麽就出現了?

沈謙之更是不由得低笑一聲,原來這傻姑娘是當他死了。他將手輕牽上孟妱的手,捏了捏,這才道:“我平安回來了,你說過的話可還算數?”

孟妱手中的紙錢,被啪嗒啪嗒掉下來的淚珠浸濕了。

沈謙之忙用指尖輕拭她眼角,她的眼淚似乎比一路上任何草藥都能治愈他的傷。讓他既心疼又歡喜。可他不敢問,不敢問這眼淚中,可有對他的思念?

但他也知曉,知曉孟妱是怎樣執拗的人,若是他不問,她便什麽都不會說。

將所有事都藏在心裏,就像孟家的事。若不是孟珒說與他,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知她那般需要關心與愛護。就像,她喜歡他,也不會告訴他。寧願誘使他喝下那藥,都不願親口問他一句,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或許是因她曾開過這樣的口,可並沒有得來她想要的答案。她便再也不敢問了。

“懷儀,為什麽要哭?”他將手拖在她臉上,輕聲問道。

“沒什麽。”孟妱將臉挪了開來,偏過臉去。

“是怕黑麽?”沈謙之知曉,多年前的夜晚,她曾因迷了路而被人堵在暗巷子裏。

孟妱搖了搖頭。

“那……是怕我死了麽?”

她不說,他便一句一句的去猜,總會有他猜到的時候,猜的多了,日後他便會知道她在想什麽,那她便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見孟妱不說話了,他又耐心的繼續道:“即便是舊時,你也不想我死去,對嗎?”

孟妱終於點了點頭。

“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沈謙之又重復了一句方才的話。

孟妱緩緩擡起頭來,與他認真的說道:“但我們已兩清了。”

如今哥哥已安康,陛下與太後都好好的在宮中,兄長與外祖母也算過的順遂,她不願再去做冒險的事,她也不再需要沈謙之的愧疚。

這三年來,她亦有錯,更知道兩個若要長久的在一處,倘若沒有彼此的扶持,是遠遠不夠的。

但她累了,即便沒有人去要求她付出一切。可她確實這麽做了,她幾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喜歡與用心,在沈謙之的身上。

那些夜夜在暖香閣中等待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仍會覺得心口陣陣發涼。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目光便從未從他身上移開過。她會控制不住的在意沈謙之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她總是對有所有期待。

她希望他是歡喜的,最好,這種歡喜與她有關。

然而她從未見到過。

但她還是像一張撐滿了的弓,時時緊繃著,在他的世界裏,她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即便是為了守著沈謙之來房裏而一夜未眠,可只要聽到他也去碧落齋用飯,也能即刻精神百倍的趕過去。

她現下才知道,那三年來她做過的事,都是很累的事,無一不在悄悄的消磨著她。可當時的她卻絲毫都不覺得。當她回神過來時,早已精疲力盡了。

她有太多太多話想對眼前的這個人說。

從李縈的事敗露後,她便隱隱覺出,也許這個人,也有那麽些許喜歡她。她曾認為的孤獨冷冰的那三年,這個人也同她過著一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