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快有些透不過氣。……

“今日,就寫這些罷。”戚雲躺在裏間的榻上,透過薄薄的紗帳瞧著外間書案上坐著的人,這幾日,他都憑著這個理由將她留在他房中。

孟妱緩緩起身行禮,便將筆墨收了起來。她側眸瞥了一眼榻上人的身影,除了前日戚雲教她替他寫過一份文書,之後便只教她寫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亦知曉,他只想將她留在這房裏罷了。

她已是成過婚的人,戚雲如此心思,她又如何瞧不出?

可他要的,她早已給不起了。

思忖良久,孟妱還是決意將話說明了,“這些日子,多虧公子救助,已勞煩多日,不敢再叨擾下去。待公子身子好些,我便與妹妹令尋一所住處。”

戚雲從床上撐起了身子,頓了一瞬,低聲道:“下……下月,是祖母壽辰,雖知這是一個無禮的請求,但……可否等祖母過了壽辰,你、你們再走?”

他到底不敢以自己的名義去挽留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他出言留她,她或許會因無法拒絕他而留下罷。

可他不能那麽做。

孟妱怔了怔,忙欠身道:“老太太待我極好,自是該的。”

即便老太太是因將她錯認成了女兒,才會待她這般好,可那樣的好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她亦感念著這份好。

聞言,戚雲輕咳了一聲,他向外瞥了一眼,道:“屏風前搭著我的氅衣,屋內熱外頭冷,不免著了寒,”說著,他頓了頓,又道:“老太太是要心疼的,你還是披上些再出去罷。”

孟妱擡眸往門前掛著的氅衣上瞥了一眼,還是擡手將它取下了,“多謝雲哥兒。”

天色已濃黑,她披著戚雲的氅衣出了側屋,緩緩往西間走去,並不曾注意到院門前的倚著的人影。

沈謙之頭抵在門框上,眼睜睜的瞧著孟妱披著戚雲的衣裳,從他的屋子裏走了出來。

月光下她長發如瀑,身姿纖窕。

看起來,她過的很好,同那個人,過得很好。

沈謙之如同置身於雲端,腳下輕飄飄的,他牽動唇角,笑了笑。可心內的苦澀,卻任他再怎麽笑都始終抹不開、散不去。

他怔怔的將手伸了出去,遙遙的對著遠處的輪廓,輕撫了撫她的發梢。他垂下了眸子,望著自己空空的手掌,並無什麽感覺,是了,他快連她的頭發是什麽感覺都要忘了。

長袖在風中飄揚,沈謙之漸漸垂首順著門檻坐了下來,他瞧著月光又瞧向這靜謐的院落,一切都是那般歲月靜好。或許,這便是該有的軌跡。

他會忘掉她發絲的觸覺,忘掉她澄澈的眼神,忘掉獨獨屬於她身上的味道,最後,徹底忘卻這個人。

那根系在她身上的線,也該剪斷了。

他快有些透不過氣。

忍著心底湧上的痛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沈謙之,你連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到麽?

*

翌日,晨霧將將消散,戚家大門便緩緩向裏打開了。

戚雲被春兒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許多,走了幾步,仍有些微喘。

“哥兒,您說您這是急的什麽?您上頭還有知府大人,這般著急忙慌的是作什麽?若是您的身子不好了,老太太可不得把我——啊!”

春兒說著倏然大喊了一聲,往戚雲身後躲去,待定睛一瞧時,低聲嘟噥道:“這不是……禦史大人?”

春兒的這一聲叫喊,將倚在馬車上睡著的衛辭也驚醒了,他猝然睜開雙眼,翻下馬車來,先向戚雲行禮道:“戚大人。”

戚雲蹙著眉頭,微微頷首。

接著,衛辭便大步上前,一面將沈謙之扶起,一面笑著對戚雲道:“我家大人有要事要與戚大人商議,是以早早便再此等著了。”

戚雲唇色發白,卻還是溫和有禮的回道:“怎的……不進府去?”

這時,沈謙之已醒轉過來,將衣袍整了整,擡眼瞥見戚雲時,略頓了一瞬,說道:“你身上上的傷還未好,還是坐我的馬車去府衙罷。”

沈謙之說罷,也不等戚雲回話,便直往前走了,衛辭忙跟上了。

路過一茶寮旁,衛辭低聲試探著問道:“大人,不若……飲一盞茶罷。”他原想說醒酒茶三個字,但話到嘴邊,到底沒敢說出來。

沈謙之也覺頭上隱隱發疼,宿醉加上吹了一夜冷風,現下身上各處都不舒服的緊,便點了點頭。

“大人也這般難受,何故將馬車讓出去?”衛辭一邊給沈謙之斟著茶,一邊頗有些埋怨的問道。

沈謙之一手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道:“他不能有事。”

一陣風吹過,沈謙之不住的咳了起來,他擡首望向衛辭的眼神帶著寒意,“你是越發大膽了?自個兒睡在馬車上?”

衛辭立時皺起了眉頭,忙開釋道:“昨夜我可是求著大人回客棧的,只是……大人的臉色比昨夜的寒風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