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只這一次。

一陣寒風起,門“吱呀吱呀”的響了起來。方才玉翹怕弄出動靜,是以只將房門輕輕掩上了,風吹過便響動起來了。

沈謙之長睫動了動,玉翹忙收回了手,只低聲道:“大人,起風了,該歇下了。”她說著,因有些心虛,便忙向門首去將房門合上了。

“罷了,今日就歇在書房。”沈謙之坐起身來閉眼揉著眉心,淡淡說道。

玉翹輕聲應是,便去外頭端進了一直燒著的熱水,放在了一旁。

沈謙之已將書案上的文書都整理在了一處,上前凈了面,便張開雙臂,習慣性的等玉翹寬衣。

身前的人驟然靠近,熟練的解開了他的腰封。

沈謙之忽而思及那日孟妱在他前面費力解他腰封的模樣,他還記得後來他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手,教她如何解開。那時,他以為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可許多的事,許多的痕跡,豈是那麽輕易就可抹去的?

他長舒了一口氣,倏然道:“下去罷,我自己來便是。”

更了衣,沈謙之便躺在了裏間的榻上。近日諸事繁多,這竟是他第一次想起孟妱來。

或是說,他第一次允許自己想起她來。

她去了濧州,可還能過得慣?

須臾,他放開了枕著的手臂,自嘲的笑了一瞬,那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怎會過的不慣?

*

翌日

沈謙之乘馬車到了宮門前,甫一入宮門,便被大太監姜貫攔住了。

“見過沈大人。”姜貫神色匆匆,行禮道。

即便是聖上傳旨,也不會將身邊的姜貫指使前來,沈謙之直覺不太對,便直開口問道:“姜公公有何要事?”

“沈大人,出了事了,今早有人來報郡主的車駕在宮門外便遭了伏,只尋見了一駕殘破的馬車,幾個暗衛與郡主皆不知所蹤。陛下因此事大怒,現下正往昭仁殿去了。老奴怕……怕陛下一時盛怒……”姜貫的話,點到為止。

平陽侯雖下了大獄,但這些年來已根基頗深,皇帝並未直接將平陽侯滿門抄斬,便是思量著這個。

如今溫貴妃禁足,諸事要處理完畢,還需要些時間。眼下京城中並不安生,皇帝雖已給遠征在外的大皇子魏瞻下了召回的命令,但一眾將士班師回朝豈是十天半個月能完的。

“你去查查,這消息是從何而來?到底是真是假!”沈謙之撂下了一句話,便忙往昭仁殿的方向去了。

途徑後宮處的一眾宮女見是外臣來了,一個個忙轉身回避著。

沈謙之腳下生風般快步走著,腦中卻滿是孟妱出事的場景,一片雜亂。

行至昭仁殿前,他盡力穩下了自己的心緒,這才大步跨進了殿內。

昭仁殿中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光鮮昳麗,整個殿內只有兩名末等宮女守在兩側,溫貴妃雲鬢散亂寬大的衣袍如同凋落的殘花一般展在地上。

“臣妾確實沒有去害郡主,如今臣妾已至如此地步,又有什麽可欺瞞陛下的?”溫貴妃癱坐在地上,往日雍容華貴的氣度消散殆盡。

皇帝高高坐於殿上,溫貴妃的話,他一句也不信,一雙銳利的眸子盯了溫貴妃許久,大步走下階去,擡手擒住她的下巴道:“朕再問你一次,懷儀現下在何處?”

“臣妾不知。”

“不知?那你可知你的哥哥平陽侯如今還在獄中?”

皇帝的話語頗具威脅的意味,而現下,他確也做得出來。

“陛下莫要忘了,哥哥乃是有功之臣,陛下若要滅了溫家滿門,良心可安?”溫貴妃眼角浸著淚水,質問道。

“有功之臣?你且瞧瞧這些年你的好哥哥都做了些什麽!陳幸可是與他同上過戰場的人,你們竟是惡毒至此,連他唯一的孩子也不放過,如今還要來害朕的女兒!”

皇帝話落,溫貴妃卻笑了起來,“陛下終於承認,孟家那一對孩子,是陛下的私生子了?”

“給朕住口!”

見已惹怒了皇帝,溫貴妃所幸愈加肆無忌憚起來,眼神狠狠的盯著他,繼續道:“臣妾自打在東宮時,便侍奉陛下左右,如何連一個有夫之婦都不如?”

“她絕不會像你這般狠毒。”

“我狠毒……?在這吃人的宮裏,我若不狠毒,只怕連今日都活不到了。可即便我拼盡全力又如何?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空罷了,她倒好,人是不在了,可什麽都被她占去了。陛下的愛,陛下的念想,如今連同皇位,都要一並給了她所出的私生子了。”

皇帝終究緩緩放開了手,他不禁低嘆道:“貴妃啊貴妃,朕何時說要將皇位傳給孟珒了?這些年來,朕又何曾虧待過你?”

“陛下口中的善待,便是這貴妃之位嗎?還是這昭仁殿中的賞賜?但這些都不是屬於臣妾的,都是陛下的東西罷了。臣妾想要的東西,陛下早已給了旁人。”溫貴妃說著冷笑了一聲,更何況,那東西,她早已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