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可不可以也將我帶走?……

孟妱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杜氏來看她,直至出了小屋的門,她還未回過神來。

她緩緩向來時的小道走了回去,好半晌,她漸漸發覺出不對來,這一道上竟安靜的很,不見半個巡視的獄卒,連同她身側跟著的人,好像也不是方才送她進來的那個了。

這一切都在她行至牢房門前時,恍然大悟。

皇帝穿著一身常服,頭戴玉冠,正坐於她方才躺著的位置上。

孟妱忽而覺著,這位皇帝身上的淩冽之氣全然不在了,映著牢中微弱的光,將他的面龐襯的溫和了幾分。

身後的獄卒不知何時已退了下去,孟妱怔怔的望著眼前之人,良久,才忙跪下行禮道:“懷儀……罪女孟妱,叩見陛下。”

“起來罷。”皇帝輕柔的說了一聲,他似乎已很久不曾用這般語調說話了,話罷,反倒覺得不知何處竟有些別扭。

孟妱聽著又何嘗覺得舒服了,見陛下今日來此,她心內的愧疚之情更多了些。她確是不曾向京兆府行賄過,可那支金釵,也的確是她給出去的。

太後娘娘對她如此寵愛,卻要因她而蒙羞了。

“孟妱愧對太後娘娘恩寵……”

皇帝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孟妱瞧見眼底映入一雙錦緞玄色長靴時,胳膊卻被人輕輕扶起。

“朕讓你起來,便起來,”皇帝未接孟妱的話,只掃視了這牢房一圈,緩緩道:“住不了幾日了,朕會派人將你送回濧州去。”

“濧州?”她只聽大理寺下了令,要將她貶去郢州,怎的卻是濧州?她害怕是自己沒有聽清,不禁又問了一遍。

“怎的?不想回家去?”皇帝瞧著她,緩緩反問道。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敦肅王在入京之前便是住在江南濧州的。

陛下這是……要將她罰回家鄉去?

見孟妱半晌不說話,他又緩緩的說著:“你亦不必擔憂,朕將一切業已安排好了,你只管去便是了。”

這一通話,將孟妱說的愈發沒了頭緒,皇帝屈尊來到此處,卻只是為了同她說這些話?

又或者,陛下是替太後娘娘來的?娘娘已疼愛她至如此地步了麽?

見孟妱一臉茫然的模樣,皇帝終於認識到自己的不對了。眼瞧著她就要走了,即便不該來,卻還是忍耐不住。

他想最後再來瞧瞧她。

如今形景,他並不打算將孟妱的身世告知於她,她這般性子,若真知道了,怕是萬萬不肯走的。

“自然,這些都是太後的意思。只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便定要朕來瞧瞧你,才肯放心。”

孟妱又福身道:“謝太後娘娘。”

她雖覺著這事兒還是有些怪異,但一想,堂堂九五之尊的皇帝,何故要跑來牢房裏同她扯這些慌。便只低低的應著。

她以為,皇帝替她傳達過了太後的意思,聖駕便會走了,卻見皇帝不緊不慢的走回鋪了棉褥的草席上,坐了下來,還用手向他附近拍了拍,“來,坐下。”

從前,她時常會被太後召去壽康宮,十回有八回,都能在壽康宮見著皇帝的身影,他們雖也略搭過幾句話,卻都是在順著太後娘娘的話說罷了。

今日只有她與陛下在,心內難免有幾分懼怕。但若是拗著不過去,便是抗旨了。

孟妱頓了頓,還是慢慢挪了過去,順著褥子的邊上,輕輕坐下了。

皇帝默了許久,低聲問道:“這便要回濧州去了,可否給朕講講你幼時在濧州的事兒?”

孟妱也知皇帝是太子時曾隨先帝去過濧州,只當他是生了懷舊的心緒,便緩緩回道:“幼時時常在巷子裏同長姐與其他孩子一處玩耍,對了,濧州還有一片巨大的湖,不知陛下可有印象?”

她瞧見皇帝的臉色稍稍變了變,微微頷首道:“撫仙湖,朕記得。”

已過了這麽多年,如今單單提及這湖水的名字,他仿佛又瞧見戚晚穿著那身她最喜愛的鵝黃色長裙,在撫仙湖旁給他跳舞的模樣。

她舞姿生澀,瞧他的眼中也滿是倉皇。

但卻是這樣一個人,後來在他身處險境之時卻死死握著他的手不放。

她說,是他將她從黑夜中拉了出來。她要他活著,她要留住這一份美好。

聞言,孟妱便繼續道:“曾經常與長姐一處,在那湖邊撲蝴蝶玩耍。長姐每每捉不著蝴蝶,便要跑去姨娘懷中哭訴一陣子。那時,我只覺長姐甚是嬌氣。”

孟妱後來才知,那時她對長姐的那種嫌惡,不過另一種羨慕罷了。羨慕她有可以哭訴之人。

孟妱心知皇帝只是想聽聽往事,便盡量說了一些歡喜的事,不讓哥哥的事影響了她的情緒,掃了陛下的興致。

她自以為已是不露痕跡了,不料卻半點沒曾逃過皇帝的眼睛。

“朕亦有許多事,不能盡數說與你知道,但朕會向你保證,孟珒會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