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糖溜荸薺

閨閣女兒,自幼學的是那女工,讀的也是《女戒》。

燕真與旁人不一樣,她的娘親是江湖中的豪俠,使峨眉刺出神入化。可惜年紀輕,不懂得世間險惡,下了山就遇到了左丞。那會兒左丞還沒當上丞相,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教一群學生在菜園子裏背《春秋》。

書生意氣,女兒多情。

左丞考上了功名,帶著燕真的娘親去了那吃人的金林。

燕真自小就覺得自己娘親不開心,總是郁郁寡歡,瞧著那峨眉刺出神。她並不是什麽大家出生的女兒,在金林沒少被夫人們嘲笑,說狀元郎俊秀,說狀元郎知禮。

但一說起狀元夫人,都直搖頭。

燕真奶聲奶氣地問她娘,說:“娘不開心嗎?”

燕真他娘笑笑,說:“看到真真,娘就開心了呀。”

婚事早早地定了下來,燕真他娘與宮中那位是手帕交,可她正懷著胎時,卻得知宮中那位已經殞命,孩子交到了皇後手中。

左丞常居深宮,早已被官場浸染得渾身汙濁。二皇子無母,就代表著他沒有外戚支持,要想奪位,既不正統,也難蓄力。

這婚事就當做一場戲言給抹去了。

燕真及笄時,由金林城中有名有望的夫人梳了頭,據說這夫人本來是要去另一家女兒那兒的,還拒絕了左丞的邀請。誰知到了及笄這天,這夫人又莫名其妙出現了,說要給燕小姐梳頭。

梳完頭,燕真瞧見了二皇子送的賀禮。

是一座玉雕,雕的是一副美人圖。玉中女子以背影見人,卻能見其溫潤柔美。送這樣的玉雕給及笄女子,屬實有些輕浮。

左丞臉色不太好,又與燕真他娘爭論,氣沖沖地去了妾室那兒。

燕真瞧著那玉雕,問:“娘,爹不想女兒嫁給二皇子嗎?”

燕真他娘反問:“真真想嫁給二皇子嗎?”

燕真擰著眉細細琢磨,說:“嫁了人是不是就不自由了。”

“不會的。”燕真他娘扶穩她的發釵,說,“只要真真認為自己是自由的,無論嫁不嫁人,都是自由的。”

燕真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最多擔了金林城五美人之一的諢名。

太子與二皇子都在爭她,為的不是她,而是左丞的支持。

左丞一直惦記著國丈的位置,巴不得明日就將自己女兒嫁過去,做那太子妃,自己就在家什麽都不幹,等著文帝薨了就行。

可文帝的地位越來越穩,手裏握著的權力也越來越多。

蔣玉、張烈、元晴乃至傅驍玉,自成一個派系,擁護文帝。

嫁女看似輕松容易,背後的權勢勾結卻瞞不過那上頭的人。

文帝若是不喜,你一個堂堂鎮國將軍的嫡孫,不也得娶那商人賤籍的傅驍玉嗎?若是自己這會兒冒頭,惹了文帝不喜,該不會隨隨便便就將燕真賜婚給別人吧?

左丞心裏權衡著。

女兒只有一個,總要用在刀刃上。

天還沒亮,大臣們就握著玉牌往正殿處走。相熟的臣子一邊走路一邊聊天,也不敢說太多朝上的事兒,怕一不留神就被參個結黨營私。

張烈走在最後頭,在朝中,除開傅驍玉,他便是年輕人中官職最高的了。

朝中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張烈是右丞張魁的孫子,當初的分家鬧得並不大,現在還有人向右丞說張烈如何優秀。

張魁最開始還會覺著煩躁,久而久之就有些飄飄然了。張烈頂了天去,也是姓張,是他們張家的子孫。他混得越好,豈不是代表著他們張家越顯赫?

想到這一茬,張魁便沒那麽抵觸了,偶爾還能與臣子聊一聊那禮部尚書張烈。

“張大人,今日瞧著精神可比往常好,可是昨日出了什麽好事兒?”

“昨日?”張烈想起孫煜兒赤/裸的情態,勾著唇一笑,說,“家裏的狗兒誕下小狗了,多了些人氣,瞧著歡喜得很。”

那位大臣笑嘻嘻地接話,心想這些年輕臣子倒是一頂一的心善,傅驍玉家中好養貓,張烈則好養狗。

走在前頭,迎面可見一堆臣子站著等殿門開。

張烈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如眾星拱月一般的張魁,他並未遲疑一秒,上前與其他大人一並行禮,喊道:“右丞相早。”

張魁打量著張烈,他記憶中的張烈還是那個穿著文人長袍,瘦得極其病態的人。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如今的張烈可是與往日不同。穿著官服,目光深沉且篤定。本就生得器宇軒昂,如今養了一陣之後,更是顯得他多了一分俊朗。

張魁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拉著人到自己跟前,說道:“好孩子,今年春闈辛苦了,可是選拔出來一堆好苗子,深得皇上喜歡。”

張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退後一步行禮,躲開張魁的觸碰,說道:“右丞相謬贊了。若能得皇上喜歡,也是學生們才高八鬥,皇上心喜天下才子盡得,張某只是做了自己職責內的事情,當不得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