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五香醬雞

深宮之中,嚴舟端著一盞琉璃燈走在長長的巷子裏。

今日去內務府去得久了,他家主子是個心細的,回回都等著他一起用飯。

莫大殊榮。

嚴舟心想,都說文帝對大太監蔣玉榮寵至極,他們是沒看到殿下。

正道要繞一個大圈,嚴舟端著琉璃燈想了想,抿著唇走向禦花園。

禦花園這邊有一處小道,還是以前嚴伯說給他知道的。

那小道原本是開了護城河的水,做的溝壑,下了雨溝壑也深了起來。文帝的某個極其受寵的妃子就在此溺斃。

宮裏都說那妃子剛懷上皇子,是皇後怕她受寵奪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才派人暗殺。

文帝大怒,卻也沒對自己皇後做些什麽,而是將那溝壑填了起來,種上一株夜來香。

但從那以後,宮裏都沒多少人敢往那兒走。

怕招文帝不喜,也怕遇上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都說死於非命的女子,陰氣最盛,更別說還懷有麟兒。

嚴舟是不信這些牛鬼蛇神的,快步往前走著。

白日熱鬧的禦花園,到了晚上與那墳場差不多。處處都是樹枝草叢,花也不開了,風一吹窸窸窣窣的,像是在說什麽話。

被太陽曬得幹脆的樹枝哢嚓一聲,斷了。

嚴舟動作一頓,屏住了呼吸。

“躲什麽?這兒又沒人!”

“還說呢,不是說好了嗎等我出宮探親再......你怎麽這麽猴急?”

“你不猴急至於勾著我來?”

兩人說著說著,就發出了曖昧的喘息聲。

那男的啞著聲音,似扇了人一下,說:“噓——跪著,小點聲。”

嚴舟大氣都不敢出,悄不聲地將琉璃燈吹熄,縮在那棵夜來香背後,手指扣在那樹皮上。

月色漸明,烏雲散得很快。

那偷情的男女比他更害怕這月色消逝,草草弄了一回之後就散了。

嚴舟背後全是冷汗,弄得他差點坐不直。

那男人的聲音是他常聽到的,輕浮的浪子,是居住在東宮那位。

而女人......

嚴舟強打起精神,從樹下出來,在那草叢中明顯被踩塌的地方看了看,撿起一串紅珠。

三等太監住的地方有一單獨的小耳房,嚴舟回到自己的地方,被嚴伯嚇了一跳。

嚴伯正收撿著衣服,說道:“怎麽了?臉色這麽白。”

嚴舟抹開臉上的汗,說:“無事......對了,殿下他......”

“用過膳了。”嚴伯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說,“左等右等你一直沒回,我就勸他先用。”

嚴舟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兩人相顧無言,快入睡時,嚴伯聽到嚴舟問:“幹爹,宮中妃嬪的首飾是不是都在內務府那兒有分例?”

“這是自然。不同品級的妃子,得的首飾也不同......”嚴伯說著,突然想到了一些什麽,說道,“船兒,過幾日你休沐,幹爹有話跟你說。”

“知道了幹爹。”

嚴舟捏緊了棉被,將那紅珠手串塞到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南岸戰事了了,又是雷聲大雨點小,只半月功夫就將那些倭寇打得潰不成軍。

文樂坐在床上看文長征寄來的家書,瞅見最後一句,拉著傅驍玉說:“你瞧——”

【......一切安好,勿念。樂樂不許欺負驍玉了。】

最後一句話明顯不是文長征那狂放的筆跡,是娟秀的小楷字。

文樂癟著嘴,看向心情頗好的傅驍玉,輕哼一聲,說:“孔雀精。”

“你喚我什麽?”

“孔雀精!”文樂掰著手指數,“仗著自己好看,到處拈花惹草,恨不得開個屏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啥都好......”

傅驍玉都氣笑了,問:“你這是損我還是誇我呢?”

文樂不說話了,自己系了腰佩,說:“我去張烈那兒瞧瞧。”

“行,那我下朝來接你?”

“若是你帶上翠玉樓的五香醬雞,我可以考慮考慮被你接。”

“我要是不帶呢?”

“那我今天就宿在張烈那兒啦!”

文樂說完就溜了,一個飛身翻出墻去,只聽尖利的口哨吹響,那後院正吃著胡蘿蔔的大毛毛打了個響鼻跑了出去。

一人一馬就這麽消失在街角處。

傅驍玉與那藏在暗處的暗衛一齊嘆了口氣。

跑得真快。

張烈的別院離金林城中不遠,不過為了保護他那金屋藏的嬌,還是安置到了至少離戶部尚書的宅院較遠的地方。

融了雪,春天也慢慢地到來了。田間都是幹活兒的農民,一個個撅著屁股插秧施肥,面朝黃土背朝天。

文樂將大毛毛安置到了樹下,借著樹枝一個躍步,溜進了張烈別院。

這個點,張烈與傅驍玉都得上朝,院子裏應當是沒有別人。

文樂正想著呢,走到一處僻靜的假山後,就察覺到一絲詭異的波動。腿往那墻上一踩,那刀子就生生地略過他的腰,在那墻面剌出一道刺眼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