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那次大戰,文鉞帶領的是急行軍。

匈奴這次長了腦子,不再像往常那般橫沖直闖。故意從兩側襲擊,將文鉞的兩千人急行軍斷了後路。

若是往後匯合,可能死傷慘重。

文鉞選擇了往前走,直攻對方敵營,卻沒想到包抄他的匈奴沒有與後方的士兵戀戰,而是攻了回去,直接將文鉞兩千名士兵包圍了個嚴實。

戰爭十分殘酷。

所謂兩國之戰,卻是要用無數個人鮮血去堆砌。

文樂從小就知道何謂分離,他剛出生就與父母分離。

認識的第一個邊關的好朋友就是洛桑的哥哥,那人高大、豪爽,帶著牛羊出去放,撞上了一支匈奴小隊。那幾人不要他的命,卻要那牛羊充饑。

小少年,只學會了牛羊是草原兒女的命,沒學會韜光養晦。

文樂找了他好久,最後在籬笆墻找到了。

只找到他的頭。

牛羊也沒了。

文樂不知道什麽是傷心,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提著槍走到了草原邊界。

風聲呼嘯著吹過,格桑花開了一地。

文鉞找到他的時候,他抱著槍,手一直顫抖,跪在地上哭。

他很害怕,怕自己也被匈奴割掉腦袋,大搖大擺地放在籬笆墻上,等著人來發現。

文鉞頭一回見他哭沒揍他,把他抱得緊緊的。

受了風寒,文樂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在城中躺了三日,他用過飯,騎了馬去往軍營,竟然瞧見城墻上掛著五個人,都是匈奴的模樣。

文鉞站在邊上,抱著手問:“還怕嗎?怕的話,哥哥再吊他們一會兒。”

那幾個人虛弱得不行,讓風吹日曬弄得嘴皮幹裂。有的求饒,有的念著佛經,祈求神靈,還有的一直在咒罵。

文樂拿著刀,上前一下砍了那不住咒罵的人的頭。

軍營的刀都是開了刃的,不像在家練刀時的木刀。

那人嘴還張著,最後一個汙濁的詞匯含在了嘴裏。

文樂一身白袍,被血沾了不少。

他看著那人瞪大的雙眼,握著刀的手再也沒有抖過。

文鉞是天生的將領,是文樂自小最為仰慕的人。

這樣的人,只帶了兩千精兵,被重重匈奴包圍。

文樂光想想都覺得喘不上氣。

“帶兵找過,士兵的屍首多多少少都找到了,只有文鉞的沒找到。”鎮國將軍嘆了口氣,沒把剩下的話說完。

若是找到了,證明文鉞是忠烈。

若是找不到,只怕被那匈奴擄走,那可更是麻煩。

文樂抿著唇不說話,撐了一陣,靠在鎮國將軍的膝蓋上,緊閉著眼。

話分兩頭,文樂這邊暫時緩住了局面,傅驍玉這頭可算得上是焦頭爛額。

文樂一走,傅驍玉整個人就像是繃緊了的弦,看誰都不順眼。

別說幹活兒了,傅驍玉甚至朝都不想上,請了一月的假,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要不是文帝親自派太醫來檢查,只怕還以為傅驍玉裝扮成了哪個小兵,悄摸地跟著去那吃人肉的邊關。

傅驍玉躺著不理世事,他是沒想到,自己這活兒都不幹了,文帝都還能找到由頭給他升職。

原因無他,張烈回金林述職,由著唐浩一案,留在金林升了職務,做了戶部侍郎。就在孫煜兒他爹手下辦事兒,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的。傅驍玉也升一級,國子監除了他,沒人敢說二話的程度。

馬騁看著被甩到床底下的聖旨,都不敢伸手去撿,摳摳下巴說道:“主子爺,這降職不開心,奴才還能理解。可這明明是升職,您怎麽瞧著還不開心呢?”

提起這個,傅驍玉就一肚子的火,說道:“這是升我的職嗎?這升的是文樂的職!鎮國府一家子英烈,沒得升了,又怕文樂功名太大占了大頭,壓了他派去的兵部尚書。為了安撫住鎮國府,可不得升我的職嗎?”

馬騁細一琢磨,這才聽懂,忍不住咋舌。這皇宮裏頭那位,心思可謂深沉,可做的這事兒,是件件沒討著好。

主子最擔憂姑爺去那邊關,本就不樂意,這會兒升了職,還是由於對方遠走邊關殺敵得來的,這不是往主子肺管子上戳嗎!

躺著沒一陣,傅驍玉聞著枕頭上早已經消散的文樂的味道,罵著娘坐了起來。

這都大下午的了,馬騁也不敢多說,為傅驍玉穿戴好衣物,問:“主子想去哪兒?”

傅驍玉咬著牙,說道:“心情不好,回傅府找痛快去。”

馬騁:“......”

文樂上戰場殺敵的事兒,可沒瞞著掖著,大家夥的都知道,更何況金林城的名門望族。

傅老夫人的嫡孫嫁給了一個少將軍,還是有爵位的少將軍,這事兒本來挺好。畢竟兩人都是大男人,可生不出半個崽子。

以後繼承家業,總要從家宅裏過繼。

鎮國府一脈相傳,沒多少個遠方親戚,到時候要孩子,還不得往傅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