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杏兒

告假五天頂了天,傅驍玉再仗著新皇寵幸,也不敢這麽大搖大擺地不去上朝。在第六天的淩晨,穿上了朝服回了金林。

文樂知道傅驍玉走後,也沒什麽多余的表情,就是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馬騁自記事兒起,就沒離開過傅驍玉。這次是唯一一次,被傅驍玉留下來照顧文樂。哪怕知道偏院伺候的人眾多,傅驍玉依舊不放心,怕別人伺候不好他,總覺得要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才配伺候他。

用過早膳,文樂換回了自己的衣裳,手臂處的血跡已經洗得幹幹凈凈,被箭劃破的地方鑲上了一個銀色臂環,上頭嵌著白色寶石,不顯眼的貴氣,是屬於傅驍玉特有的氣勢。

馬騁見文樂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心裏就暗罵要遭,連忙上前攔,問:“文少將軍,是哪兒住得不舒坦了?”

文樂自己系著腰帶,說道:“叨擾了五日,傷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家,家裏人該惦記了。”

馬騁見他搬出老夫人,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什麽。難得少爺指使個活計,他還沒幹好,心裏有些窩火,出了院門瞧見那花台底下已經枯死了的蓮瓣蘭,大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扯了少爺的花草!”

灑掃的丫頭小子們跪了一地,瑟瑟發抖,卻不敢說是文樂扯的。

文樂探頭看了眼,問:“蓮瓣蘭?”

他還以為是野草呢。

馬騁躬身,說道:“這是主子栽種的蓮瓣蘭,開花像是蓮花一樣花瓣眾多,聞起來清香撲鼻,滿院子都是香氣。不知道被哪個小廝拔了,回頭讓主子知道,非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院子裏開得十分好的是那艷紅的月季,中間夾雜著一株不開花的草,文樂還當是什麽不知名品種的小野草,就順手給拔了。

結果竟然是人家自己栽種的花?

文樂有些臉紅,在人家這兒住著,白吃白喝不說,還給人花拔了。

見馬騁對著那群可憐巴巴的小丫頭小小子們發作,琢磨半天還是嘟囔說了一句:“那是我拔的。”

馬騁都差點問候拔花的人的祖宗了,聞言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連忙說:“您拔的就沒事兒,主子不會生氣的,就怕是這群不懂事兒的奴才幹壞了活計。主子下午回來,要不您吃了晚膳再走吧?”

文樂搖頭,說:“不了,晚回去奶奶都睡了。”

馬騁自知勸不住他,差人去廚房把那筐子小鴨子給文樂捎上。

正好是秋天,院子裏種了一棵杏樹,杏兒漂漂亮亮地結著,聞著鮮甜可口。文樂瞧著就流口水,指著杏兒說:“能給我摘點杏兒嗎?”

好家夥,人家見一次祭酒大人又是帶茶又是帶筆墨紙硯。你鎮國府將軍的嫡孫是何等顏面,來了白吃白喝,現在還要白拿白要。

這話可沒人敢說,馬騁立刻叫人去打杏兒。就當忘了以前傅驍玉說的,那院中的杏樹結著果實滿滿當當的看著才好看。

抱著一筐杏兒和一筐小鴨子上了馬車,文樂坐在小榻上吃杏兒,想著傅驍玉有沒有瞧見他拔了他最愛的花兒。

找了一萬個理由,都找到傅驍玉夜視能力不好去了,都無法否認,傅驍玉一定瞧見了那幹枯了的花兒。

怎麽就不罵他呢。

好歹說上兩句。

文樂吃著酸甜的杏兒,腦袋都埋在膝蓋裏了。

手臂處的臂環設計得利落漂亮,哪怕在暗處也能因為細小的光反射出奪目的光彩。文樂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含著杏核頭都不敢擡。

那耳朵根,紅得跟爛熟了番茄一樣。

在國子監給一群小蘿蔔頭上完課的傅驍玉難得沒有留堂,蹲守他們痛苦背文章,一到敲鐘的響了,立馬收拾東西離開,跟後頭有狗攆似的。

傅驍玉有些心神不寧,坐在馬車上,喊了一聲:“馬騁!”

外頭的小廝回到:“少爺,馬總管被您留在別院了,有事兒您吩咐。”

傅驍玉這才想起來馬騁不在,沒多說什麽,閉上眼凝神。

回了偏院,傅驍玉不等小廝拿來腳凳,自己掀開馬車簾子往下跳,一擡眼就瞧見苦笑的馬騁,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好事兒壞事兒總要發生,可無論哪個到來,都比懸在半空不知道是好是壞來得痛快。

那人他留不住,傅驍玉比誰都清楚。

馬騁自覺跟在傅驍玉身後,把他走之後文樂幹的事兒一件件說出來,聽到他指著院中的杏兒問能不能拿回去時,傅驍玉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絲笑意。

馬騁松了口氣,他也沒想到這文少將軍臨走還能給他們院中的人賞一份恩典。要不按著傅驍玉的脾氣,今日院中伺候不好的人都得下去捱一頓板子。

“咱們院子裏有多少棵樹?”

馬騁想了想,回了個數。

傅驍玉看著院子中被打沒了果子的杏樹,說道:“都砍了,種杏樹,要能結果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