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3頁)

這玉佩還是當初那傳家玉佩遺失之後,他另買來的,拇指大小,勝在便宜,權當作印章用。

撇開這個不提,他又做了個夢,一個難得的,可以說是久違的春夢。他年少時或許還常夢到這些旖旎的畫面,起初會僵硬會無措,也不敢叫錢翁,只自己默默起身,去打水換衣褲洗床單,抱著床單去晾曬幹凈。

偌大的空落落的宅邸,父母兄弟死在了年少時那場動亂和變故,仆役皆散。

他在幾近朽壞的廊下坐著,靜靜翻閱著聖賢書,等待衣被晾幹,好在錢翁沒發現前及時收起,銷毀證據。

沒有人教他該如何應對。

多數世家子弟每到合適的年紀,便有母親幫著挑選通房學習人事。

聖上曾經賜給他過幾個女婢,他覺得她們年紀太小,殊為可憐,跟著他也實在不方便,再之為了尊重未來的妻子,早已決心這輩子絕不納妾,便頂著聖眷的壓力,統統退還了回去。

隨著年紀漸長,漸漸地心思安定了下來,除卻治水那年,做的夢便也鮮少觸及這些男女之事了。

可這一次他卻夢到了紅綃帳暖,燭火幽微。

他走到近前,撩起帳子正準備入睡。

猛然間,卻看到床上多了個人。

是個女人。

皮膚很白,側枕在枕頭上,蜷縮著睡,穿著件單薄的白色寢衣,衣衫淩亂滑落,露出大半圓潤的肩頭。

一縷緞面似的烏發垂落在胸前往上的凹陷處,胸前柔嫩得就像是蘭花的花瓣,交織出驚心動魄的艷色。

他下意識放下簾子,轉身就想走。

忽地床上那人動了,轉過了臉來,露出了個迷迷糊糊的睡顏,大眼睛,白皮膚,腦袋上翹起了一撮壓不平的頭發。

這張臉他好像在哪裏見過,他腳步一頓,蹙起了眉,幾乎有些冒犯地望著對方的容貌。

女人的容貌漸漸模糊,又漸漸拼湊成了一個模樣。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模樣。

俞峻渾身一凜,嚇了一跳,驚出了一身冷汗,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從睡夢中猛然清醒過來,坐在床上,望著雪白的墻壁上倒映出的搖曳不定的暗影,拿起了枕側的那本《四書析疑》,眉頭攏得緊緊的。

這幾乎是一種無恥的冒犯,他甚至都沒想明白自己是為什麽會將與他通信的後生,聯系到張氏身上去的。

這何止是無恥的冒犯,簡直是三心二意,浮浪不堪了。

許是長久以來的書信往來,那只言片語中五彩繽紛的生活在他心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又許是知味樓那一瞥觸動了他。

長久的性壓抑帶來了性渴望。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隨著漸漸入了夏,天上的太陽猶如業火在天邊炙烤,炙烤著大地萬物,也炙烤著人。

走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俞峻被遠處嬰兒的哭鬧聲吵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又舒展開來。

他如今租住的這件屋子處在閣樓上,環境的確算不上多好。有時候走在院子裏還要提防有人隨時推開窗子,從樓上倒下一盆汙水。

這幾天晚上太熱了,住所又靠近河邊,潮濕,蚊蟲多,樓上的女人抱著被熱醒的嬰兒走來走去,將木板踩得吱呀作響。

自那場暴雨之後,又有多久沒下過雨了。

天地穹廬就像是個大蓋子,嚴絲合縫地扣住,被柴火加熱,翻湧著熱浪,幾乎將人煮開、蒸爛。

心跳仿佛在耳畔鼓噪,血液如川流般奔騰不休,他雙鬢潮濕,黝黑的瞳仁漆黑得像是深淵,渾身上下像是一座雕像,在冷清遙遠的月光下靜默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