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無奈地揉揉腦袋,呻吟了一聲。
“娘。”
張幼雙:“……”心虛躺平。
“吃飯了沒?”美少年溺寵地看。
張幼雙垂死掙紮:“沒……”
清冷美少年嘆了口氣,無奈地捋起袖子:“我來做飯。”
“誒!”
話音剛落,張幼雙頓時滿血復活,嗓音突然飛揚,眉飛色舞。將面前紙筆推開,啪啪啪踩著歡快的腳步,主動追著清冷美少年進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這就是養兒子的好處麽?!
席間,張幼雙隨口問了一句:“今天考得怎麽樣?”
張衍微微頷首,話說得很謙遜:“若無意外,應該能中。”
張幼雙點點頭,飛快扒飯,不再多說話了。
她相信張衍,這就跟之前相信祝保才一樣。
吃完飯,張衍自發地承擔起洗碗的重任。
下午的時候,伊洛書坊來人取稿子。
無事一身輕,張幼雙心裏暢快,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屋裏看書。
她和吳修齊討論過筆名不能用“三五先生”,於是張幼雙想了又想,大筆一揮,寫下“欣欣子”三個字。
先說明,張幼雙同學絕對不是在搞飯圈。
事情是這樣的是這樣的,給《金瓶梅》作序的一位巨巨,筆名就叫“欣欣子”,據傳這位是青州的鐘羽正。
這位十分之飯圈大手子的筆名,其實取的是欣然自得之意,和那位大名鼎鼎的F1賽車手“蘭陵笑笑生”屬同款。
“哧”
燭火微動。
俞峻正在批閱考卷。
陶汝衡賞識張衍,提前打過招呼,想要把他塞到他門下。他便問孫士魯把卷子要了過來親批。
這題目是“子曰庶矣”。
一字一頓往下掃了過去。
“聖人情深於庶,賢者進計夫庶焉……”
通篇讀下來頗為質樸古拙,腳踏實地。
俞峻眉頭忍不住蹙起,又舒展開,心裏著實略微驚詫。
張衍寫的這一篇說白了其實是一篇“人口論”,以“庶”為文眼,以“顧人眾而事可興,固足為國家之幸;亦人眾而勢難理,正足為國家之憂”為一篇之骨。
短短幾百字,言語工煉,闡述了人口過多的利與弊。
這一篇文章幾乎是俞峻生平所未見的,如今的學生們寫八股,個個中規中矩,務求不出格,將那些老一套的東西翻來覆去地反復說,說白了也無非是禮儀與德行。
他們信奉“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人類若相互間無信心,我不知還能做得些什麽)
他們以為道德禮俗即能解決萬事,認為帝國之間上下一心,進求誠信,即可長治久安,而忽略了技術的重要性。這一篇論述,既肖聖賢口氣,卻比之那些空談心性的文章更為切實。
他從前戶部尚書,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種空談心性德行的學風、作風所導致的危害。
擱下了朱筆,剔亮了銀燈,俞峻面色平靜如昔,心裏卻不啻於靜夜驚雷,渾身冒汗。
在心裏反復咀嚼了兩三回,終於明白了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究竟是何意。
想起這個,又不免低垂著眉眼,望向了手邊那一張字條。
他與這個署名“觀復”的後生,幾乎是默契地以十日為期,每十日便以《四書析疑》傳信。
這些日子以來,漸漸地,也從經史時務談到了個人的私事,甚至於瑣事。
漸漸地說到了日常生活中,一些零零碎碎,漂浮的塵埃。
譬如說間壁的鄰居晚上有些吵鬧,這些日子蚊蟲日多,哪怕裝了紗窗也無濟於補,每夜,成群結隊的蚊子便爭先恐後地湧入房門。
一陣夜風吹來,卷起那一張字條。
一只骨節分明的,畸形的大掌將字條給撈住了,攥在了手心。
融融的燭火自賽鴉鸰的鬢角掠過,自纖長的眼睫掠過。
他已經近半個月未曾再聯系過對方了。
眼前掠過了那素色的馬面裙,圓圓的臉蛋,往上翹的帶笑的唇角,模糊的側顏。
俞峻緩緩松開了手掌,將那張字條平鋪在了桌子上,遲疑了半晌,終還是提起了筆。
寫完之後,心裏也像是卸了什麽事兒。
思來想去,他終是決定以平常心態度對待這“觀復”。
向學之心不在男女,也不應有男女之別。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孫士魯走了進來。
九臯書院的夫子們基本上都是春暉閣內集體辦公,春暉閣凡四楹,孫士魯和俞峻的“辦公桌”就靠在一塊兒。
後面兒有個茶水間,裏面一榻一書櫥,供夫子們平日裏小憩。
孫士魯端著黃銅瓶走了進來,想到今天那叫張衍的少年,忍不住湊上去多問了一句:“俞先生,這孩子考得如何?”
俞峻也沒遮掩,直接將卷子就拿給了他。
孫士魯一手抱著細口的黃銅瓶,一手展開卷子,施施然地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