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遊山村。

夜色漸濃, 大部分人家都早早睡下,只有零星幾家還亮著燈,村中犬吠蟲鳴聲此起彼伏。

其中一家的祠堂中,兩個身披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盤坐在蒲扇上, 在他身後還立著幾個穿著灰色僧服、拿著或是劍或是鐵棍的和尚。老和尚嘴中念念有詞, 兩人身前的小木盒子裏一直傳來砰砰的撞擊聲。

每一聲, 都擊打在王潑皮心上。

他緊張地看著老和尚,心底有一絲懷疑這些人是否是騙子。

王潑皮被折瑤嚇到只能自認倒黴, 回想起來那女人竟像是在和空氣說話似的, 這讓他總聯想到一些神鬼之事。

和兄弟們散了後他在街上遇見這夥和尚,說要借宿,還會給錢, 恰好他遇上的事情十分詭異,有這些和尚在他還能覺得安心點, 而且還有錢賺,於是把人帶了回來。

可等到了他家,那老和尚便說,可以讓他再見一見去世十多年的祖父。

王潑皮家早年是當地的財主, 祖父死之後父親清點家財, 發現少了一半兒, 一開始父子倆雖然疑惑, 但沒多想,後來家財揮霍幹凈, 只剩下這座還算不錯的宅子。

王潑皮就時常想, 祖父那麽精明的人, 那一半兒家財是不是被藏起來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再窮也沒有賣掉這座青瓦宅。

他心動了,將破敗的祠堂稍微收拾了下, 把祖父的生辰八字報出來,也不知道那老和尚怎麽知道的,竟然告訴他祖父還未投胎轉世,他們還有緣能見。

王潑皮同意了。

沒有風來,祠堂中蠟燭的火焰嗖一下熄滅了。

老和尚的聲音停住,幾息後,一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滿是驚詫:“我、我怎麽在這?”

王潑皮渾身一個激靈,這不是祖父的聲音嗎?雖然祖父去世多年,但他一聽到聲音就認了出來。

眼中閃過狂熱的神情,他沖過去忐忑地問老和尚:“大師,是不是成功了?”

年紀更大的那個老和尚,翻著白眼,臉上的神情卻是震驚。王得發本是在榆延洲的深巷中等著陰差路過,卻不想一陣天旋地轉,已然上了別人的身。且看這情況,還是他孫子所為?

坐在王得發旁邊的另一個老和尚雙手合十,聲音溫和:“幸不辱命。”

王潑皮想到王家無故消失的那一半家財,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年輕的臉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他幾步上前,揪著王得發的衣襟,語氣兇狠:“老東西,我們家另一半家財呢?”

老和尚端起小木盒,領著其他僧人出去,只留下被王得發附身的和尚和王潑皮。

與此同時,折瑤包袱裏的亮光平息下來。

而折瑤才去過的巷子裏,那未曾用出去的金元寶掉落在地上,鬼魂群群圍住,可沒誰敢伸手去撿,皆是滿面震驚。王老頭,怎麽不見啦?*

幾乎所有的仙門都喜歡尋找僻靜適合隱居之地開宗立派,走的是出世的路子,而唯有禪宗選擇了入世,在大眾眼中,禪宗便是有名的遊山寺。

遊山寺之名乃天家欽點,雖不是皇家寺廟,卻比皇家寺廟名聲更顯,得道高僧皆在此地,更是天底下所有和尚心中的聖地。

而遊山位處榆延洲和京城之間,一早出發,只需要走兩個時辰就能趕到。

虛雲大師帶著折瑤和越朝尉往城門口走。折瑤偶見本地城隍廟,被其中的香火之盛所撼動,許是受了遊山寺的影響,榆延洲的百姓對鬼神深信不疑。

她今天依舊沒理小一。小一自覺去趴越朝尉肩頭,可它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沒畫眼珠子的臉一直朝折瑤看,看得出來它現在精神萎靡。

“大師,你們禪宗有沒有很厲害的弟子?”折瑤補充道:“和我一輩的。”快到禪宗了,她得打聽點消息。

在折瑤想來,轉輪王的轉世定然不會平庸,只要找禪宗最優秀的弟子即可,這個任務應該是不難的,也不知道為何地府遲遲沒能找到人。

虛雲大師聞言下意識就看了一眼越朝尉,自他之後,禪宗再沒找到過比他根骨更好的弟子。

“有一個叫法稷的,比較厲害。”越朝尉將扭扭捏捏的小一拎起來,“小師妹,你要不給它畫上五官,我有些分不清哪個是它的正面。”

“已經生出靈智我便不能插手,它自己會慢慢變化的。”折瑤自己也分不太清小一的正反,注意力全落在法稷二字上,問虛雲大師:“法稷在遊山寺嗎?”

越朝尉默默將小一放下,小一氣鼓鼓地背對著折瑤的側臉坐著。

“應該是不在的。老衲出來之前他已經被派去探查要事。”虛雲大師笑呵呵道:“不過今年的仙門大會你能見到他。”

那她這一趟豈不是白來?

仙門大會折瑤聽過,今年輪到淩霄閣辦了,之前凈明掌門天天都在發愁,舉辦一場大會所需錢財不少,可天一掌門去得突然,淩霄閣傳承下來的財產他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