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失蹤(4)(第2/2頁)

沒有比別人當著你的面宣告你已經死亡更諧謔的腳本了。謝嵐山茫然地往後退了一步,露出孩子般受傷又驚恐的眼神,但宋祁連很快發現,他並不似她預料的那般立即陷入奔潰與失控,眼底的絕望露了點苗頭又不見了,阻隔著他和真相的從來不說森嚴的壁壘,不過是薄薄一層窗戶紙,他在風裏飄雲裏走,一直知道窗戶紙後頭是即將崩塌的世界與永恒的離別。

宋祁連哽咽著說下去:“就在你金三角臥底任務完成前的最後一個月,你犧牲了,或者說你的肉體死在了一條汙垢幽暗的巷子裏……”

他想起被金牙派人誘入的那條巷子,以及最後重落在自己頭頂的一記鐵棍。

“隋隊長和美國軍方合作,通過人腦高級部位手術,將你的記憶轉移到了一個名叫葉深的死刑犯身上,葉深在十四歲的時候殺害了一家六口人,包括一個八歲男孩,還在成年後殺害了一個叫卓甜的年輕女孩。”

“死刑犯”三個字一出,就徹底解釋了那些夢境裏的施暴畫面與一個個躺倒在血泊中的死者。謝嵐山的嘴角痛苦地抽搐一下,這遠比死亡通知來得更不能讓他接受。

“段黎城作為美方專家參與了你的手術,也是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沈流飛,”宋祁連走上前,伸手撫摸謝嵐山的臉,“沈流飛是為葉深來的,他就是葉深殺害的那家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心臟突似被重重鈍擊,但又覺不出多撕心裂肺的痛感,只是發悶。

好似一下被孤立於世界中央,周圍全是冷觀的陌路人,謝嵐山微微皺眉,愣愣注視著眼前的女人,眼裏全是委屈與困惑。

溫柔擦過那雙潮濕的眼睛,宋祁連視如至寶般一遍遍撫摸謝嵐山的臉,手像溫暖的陽光,大豁豁地在他臉上遊動。她感慨,也驚嘆,造物神奇的巧合,他們居然有著近乎完全一致的面容。然而細看之下又是不一樣的,謝嵐山清正幹凈,這張臉更慵倦綺靡,她愛的那個男人一去六年多,以至於回來時的那點變化瞞過了所有人。

眼前的這個謝嵐山意料之中地沒有排斥她的觸摸,正如那個危險的夜晚他沒有拒絕她的吻。

誰也沒有應付這種問題的經驗,宋祁連只能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把它當作一個相對簡單的多重人格症案例,她需要謹而慎之地與之交流,催使他回憶與移情,最終誘導主體人格的回歸。

“彭廳長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葉深的影子,所以我讓曼聲將她的捧花拋給我,讓彭廳長知道你還和當初一樣,你很快就會組建自己的家庭……”

眼前的男人仍木然不動,連眼睛也許久不曾眨動一下,最後宋祁連從手包裏拿出一只木雕像,將它小心翼翼地交在了謝嵐山的手中。

這些年她把玩過太多次,雕像的容貌已經圓潤模糊了,看似像斑斑銹跡,其實是滲入木頭紋理中的血,早擦不掉了。

同樣的婚禮場合帶回了差點湮逝的記憶,謝嵐山終於從一種惶惑僵硬的狀態中蘇醒過來,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雕像,無可抑制地傷心起來。

宋祁連始終堅信即使只是承載著謝嵐山記憶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也是有厚度、有力量的,而這個她十二歲就一眼愛上的男人也始終不渝地愛著她。

“利用我吧,”她再次捧起謝嵐山的臉,擡眼凝望著他,哀聲請求,“就當讓我補償你,我們本不該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