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舊友(4)(第2/2頁)

尿液滋滋澆在地上,晚風沙沙摩挲樹林。

排完尿後,穆昆又提新的要求,他已經精疲力盡,要歇一會兒。

可能是毒液已經開始擴散,穆昆歪躺在一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平日裏的那份英武俊朗折損不少。他不住發抖,看著有些畏冷,謝嵐山便脫下自己的外衣給穆昆裹上。

關諾欽那邊一定沒有這麽容易罷休,虧得有茂密的山林掩護,他們才能從強勁的火力中逃出生天。穆昆休息的時候,謝嵐山就負責望風。他坐在離穆昆兩米遠的地方,脫了背心,用背心擦了擦臉和身體。額頭撞開的傷口已經結了血痂,身上一股餿味,謝嵐山的脖子被仿AK47的槍身刮掉了一層皮,汗水漬著傷口,怪疼的。

蛇毒可能發作了,穆昆一直盯著謝嵐山光裸的上身,眼神有些發直。

“自打我見到你,你就沒笑過。”穆昆看著謝嵐山,舔了舔自己幹燥發白的唇,“在警校鍛煉過的人到底不一樣,你們中國的警察都這麽不苟言笑麽?”

謝嵐山正低著頭刻東西,敷衍地回了一聲,也許吧。

這個答案激發了穆昆的好奇心,或者說他一直對謝嵐山很好奇。這個男人從來不肯跟著其他人出去嫖,平時沒別的消遣,也就喜歡一個人悶坐著,用小刀雕點木頭的阿貓阿狗。

殺過人的刀好像一下就失了靈性,鈍了,謝嵐山在腳邊的石頭上磨了兩下刀尖,繼續專心致志地雕刻。

“你什麽人?你媽,還是女朋友?”穆昆看他雕這個木像已經有段時日了,雖然迄今還沒雕完,但隱約可以看出是個女人。他看“她”時總是神態怏怏,好像很傷心。

“都不是。”謝嵐山想了想宋祁連甩他的那個嘴巴,想了想那句淚流滿面的“惡心”,突然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硌得直痛,他垂下眼睛,神情黯淡,“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能為她死的那種普通朋友?”

謝嵐山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穆昆撇了撇嘴,命令道:“這鞋帶紮得太久了,肉都快勒爛了,你過來替我松一下。”

謝嵐山放下刻刀,走了過來。

他蹲在穆昆的身前,垂頭替他松開緊緊紮結的鞋帶,沒想到對方卻反捏起他的下巴,擡起他的臉說:“你真漂亮。”

兩個男人挨得極近,林間夜霧降臨,他們慢慢被一陣濕氣浸淫。

“你留長發會更漂亮。”穆昆微眯著眼睛注視謝嵐山,他發現,這人有一個弧線非常漂亮且並不顯女氣的下頜,如果不是成天一臉硬梆梆的狠氣,實在是個美男子。

很襯長發的美男子。

彼此打量片刻,謝嵐山低下頭,再次用鞋帶紮束住蛇咬的傷口上方。

穆昆身上裹著謝嵐山的衣服,恍恍惚惚中,伸手就摸了摸謝嵐山平坦結實的小腹,接著如受了某種感召,手指又往褲腰裏頭伸。

謝嵐山及時一擡胳膊,牢牢摁住了穆昆的手。他皺著眉,咻咻地捯著粗氣,一字不發卻堅決示意,示意自己不願那不安分的手指更進一步。

穆昆既沒力氣勉強,也並不打算勉強,他的手掌輕輕在謝嵐山腹部摩挲一下,有些無厘頭地說:“我想把我的名字留在這裏,紋個首字母就行。”

謝嵐山面無表情:“這是往奴隸身上烙下徽記?”

“你非要這麽理解,也行。”穆昆哈哈大笑,笑得氣都險些喘不上來,他一生之中還從未這麽狼狽,但一點也不惱。

他此刻萌動了一個念頭,這念頭滋長得很快,轉眼就非實現不可了。

“不是奴隸,是兄弟。”他煞有介事地向他遞出手掌,說,“是生死之交。”

面對穆昆遞來的手掌,謝嵐山猶豫了一下。兄弟是個很重的字眼,他以前從沒想過會跟一個毒梟稱兄道弟,以後也沒有這樣的打算。

“怎麽,還看不上我?”穆昆手仍伸著。

“兄弟。”謝嵐山也伸了手,為免生枝節,為盡早完成任務,他與他雙手交握,還加大了籌碼說,“生死之交。”

背著穆昆,謝嵐山在被夜霧籠罩的林間蹣跚行走,最後來到一條河邊。只要遊到河對岸,就是穆昆的勢力範圍,會有大票的亡命徒等在那裏,等著跟關諾欽火拼清算。

“死你手上,我認。”毒發昏迷前,穆昆這麽說。

這可能是一種技巧。畢竟夜渡一條大河是很有風險的,穆昆從來不相信任何人,直到謝嵐山拼死救他之前,他也不怎麽信他。他怕謝嵐山在河裏體力不支,就由他溺死了。

但謝嵐山想的簡單。除隋弘那聲“太平盛世”他別無他想,當黑漆漆的河水沒頂之後,他奮力向河的對岸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