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朋友這番話,如田徑賽場的一聲長哨,令周謐尚還打盹半夢半醒的腦神經猛一激靈。

有什麽抽絲剝繭地在她思緒裏漸次具體了起來,雖背靠溫床,她卻像是被吹進冷空氣的肥皂泡,從頭到腳一寸寸變涼。

她周體發寒地回賀妙言消息:好像真是這樣……

賀妙言:廢話!能不是嗎!

周謐心跳加速:那怎麽辦?

賀妙言當機立斷:流產我陪你去。然後別聯系了,三個月實習期一結束就離開奧星,離這種人渣越遠越好。

周謐就差要沖到屏幕對面跟她雙手交握:我的言,謝謝你,此刻我才能正常思考。

賀妙言義憤填膺:媽的,你也不早點跟我說。

周謐心裏一陣發酸,回過去一個抱頭痛哭:我以為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賀妙言也復制同個表情:別怕,明天我實驗室沒事,我跟你去。

關燈睡覺前,周謐又跟葉雁請了個假,說確定了學校的事在明天,正好連著周末,需要休三天。

上司的反應很公事公辦:mi啊,都快一點了你才來跟我說麽。

周謐抿著唇:不好意思啊,可能最近睡眠不太好,就有點容易忘事。

但葉雁也只是小小地埋怨下,隨後說:沒事啦,先完成自己的事。

周謐又想哭了。

女孩子都好好哦。

翌日大早,周謐約在小區門口跟賀妙言碰面。賀妙言非宜市本地人,而是隔壁蘇省的。高一時父母離婚,她跟著媽媽後爸搬到宜市,轉校後恰巧就來了周謐班上,還成了她的同桌。

兩人個性互補且投契,家又挨得近,慣常同進同出,所以高二分科也沒有讓她們友誼減淡。

之後又一齊考入F大,一個讀文,一個從理。

讀碩亦然,同留本校,步調一致。

剛進大學那會,周謐還說:我們的關系太穩固了,以後幹脆別找對象了一起過吧。

但沒多久,她就交了男朋友,也是兩人本科時期的共同好友,路鳴。

路鳴是南方海邊人,生得手長腳長,皮膚小麥色,笑起來極耀目,少年感濃郁,要比她們高一級,卻總稱呼她倆為“謐姐”、“言姐”,三人同在空想者協會,因各種活動打成一片。

周謐對外有點內向,也可以說是慢熱,與名字如出一轍,但她相貌出眾,身材線條又很惹眼,自然不缺追求者,來去的異性良莠不齊,其中難免有心懷叵測行為不端的,路鳴通常會嬉皮笑臉地擔起“護花”一職,巧妙地將他們隔走。

關系變質是大二寒假,年初一的夜晚,路鳴忽然在微信裏跟她說:周謐,我今早拜媽祖許了個願。

當時周謐剛巧從外婆家拜年回來,伺候了一天表親家的小孩們,挨沙發上腰酸背痛,她沒好氣回:有話快說。

路鳴說:我在心裏說,我叫路鳴,我有個喜歡的女孩,她叫周謐,名字跟我放一起特像情侶名,您看我們能變成真正的情侶嗎?

那一瞬間,周謐感覺疲累都遠去了,像是從沙發上躺去了鐵軌中央,有輛紅色的列車圍繞著她哐當哐當跑圈,一遍又一遍。

後來她才意識到,原來那是她的心跳,把萬籟都籠蓋。

可能他們開始得太美好了。

因而將結局襯得慘烈失色。

周謐在傘下狠抽了下鼻子。今天依舊不是個好天氣。

霧一般迷濛的細雨裏,賀妙言將車刹停在她面前。

她有輛白色的豐田,是她繼父淘汰下來的陳年舊款,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是牌照,要比車的原價還貴三倍多。

周謐收傘坐上副駕。賀妙言第一眼是探查她面孔,第二眼則轉去了她腹部,調侃道:“看不出來嘛。”

周謐說:“才多久啊。”

她用食指與拇指圈出一個幾乎沒有罅隙的大小:“我昨天單子裏顯示的好像就這麽大,估計就是顆炒黃豆。”

賀妙言瞥她:“被你形容得還怪好吃的。”

周謐笑了下:“你吃嗎,給你啊,陳巫婆,省得我這麽奔波。”

“別別別,”賀妙言猛搖手:“不說了,別拿生命開玩笑。”

周謐瞬時收容:“反正也要跟它說再見了。”

看車裏氛圍一下子僵住,賀妙言打氣:“振作起來!有這種經歷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及時止損多好,幾天過後又是元氣滿滿的全新謐謐了。”

周謐挽唇:“嗯,我爭取。”

今晨門診一室的還是那位女醫生,她還記得周謐:“你昨天剛來過吧。”

想起朋友就在外面,周謐膽量上漲,也越發堅定:“對。”

她問:“想好了?”

周謐說:“嗯。”

做完常規檢查,女醫生又看了看電腦裏收錄的陰超結果:“你天數短,孕囊也不大,建議先藥流,我給你開兩種藥帶回去,米非明早空腹吃,米索第三天早上來醫院吃。這幾天就別到處跑動跟亂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