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周謐從臉紅到耳根,匆匆瞥了眼顯示屏上紅色的排號名單。

確實到她了。

她慌張地將手機揣回衣兜,捏緊就診卡,快步走進那條森白的廊道。

坐診的是位年輕白皙的女醫生,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神略顯嚴厲。

周謐將就診卡和病歷交給她,而後拘謹地立在桌邊,有些不知所措。

“坐啊。”刷完卡,醫生奇怪地瞧向她。

周謐趕緊坐下,雙手搭在腿面,無意識地微微攏拳。

“周謐,”醫生漫不經心確認姓名,問:“怎麽了啊。”

周謐深吸一口氣:“我懷孕了。”

醫生瞄向顯示屏,咯噠摁兩下鼠標,隨後又看回來:“自己在家驗的?”

周謐點了點頭,掏出口袋裏先前的驗孕試紙,擺放到面前桌上。

醫生揚眉掃了眼:“上次月經是什麽時候。”

周謐稍作回憶,報出日期。

醫生微一頷首:“是想再做個檢查進一步確認下?”

周謐兩手不知何時已絞在一起,胸線微微上提:“我想流掉。”

一刻間,醫生的眼神變得復雜了些:“你年紀也不是特別小啊。”

周謐吞咽一下,開始背昨晚提前備好的台本:“我還在讀研,暫時不想要小孩。”

醫生問:“你對象呢。”

周謐眼尾不耐地抽了下:“我們已經商量過了。”

醫生不置可否地挑眉。

見她神態微妙,周謐焦切問:“我現在這個情況能藥流嗎?”

醫生說:“不好說,得查一下,先做個陰超看看吧。”

陰超。

這個詞對周謐而言相對陌生。

她換了個更熟悉的名詞:“B超嗎?”

醫生“嗯”一聲:“陰道B超。”

大概能想象出是怎樣的檢查項目,周謐惶然瞪大雙眼,心頭也起了懼意。

而醫生已經漠然地開起單子,而後斜來一眼:“做之前記得先把身上小便解幹凈。”

捏著檢查單走出B超室時,周謐雙腿發軟,都有點站不穩。

她在走道盡頭找了張椅子坐下。

她第一次知道這種檢查的存在,需要直面冰冷的儀器,以一種屈辱到近乎讓她人格全失的姿勢。她不是沒有過這種姿勢,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經歷,當下的情狀更讓她覺得這是對她過往輕狂的一種諷刺與刑罰。

中途她死咬牙關,但因極度恐慌還是不可控地溢出聲響。而操作探頭的醫生在旁邊毫無感情地說:“不疼吧,你得放松啊,你這麽緊張能好受嗎?”

是不疼。

只是像有一只固體的難堪在體內肆意橫行。

周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貫穿了,難受得無法描述。所以出來的那一秒,她就開始哭泣,淚眼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單子上的結果。

也不敢看。

仿佛患了場重感冒,鼻腔全堵,大腦發懵,她被一種混沌而沉重的反向力不停往地面拖拽。

周謐不停地用手抹淚,路過的人都會多看她一眼,可她都顧不上丟臉。

無知者無畏,等真正親歷,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堅強,也一點都不勇敢。

沒有依靠的她,此刻已經害怕得要死了,完全無法想象接下來還要面對的種種境況。

周謐取出挎包裏的手機,佝著身翻查起自己的通訊簿,她的淚水啪嗒啪嗒往上滴,觸屏幾度失靈。

她用袖口抹去,“母上”、“老爸”、“表姐”、“言言”……一溜煙名稱從眼皮下方晃過,卻無一個敢真正點下。

真的太糟糕了。

不會再有比這個更加糟糕的經歷了。

除了張斂,無人知曉她現狀,甚至連張斂都無法感受到她這一刻的處境。

周謐用力咬住槽牙。

她反悔了。

既然雙方都有責任,她為什麽要輕易放過張斂。

最起碼,這個難關,她必須把他拉來現場,讓他親眼目睹她的棘手,她的張皇,再檢討反省他的罪孽,他的惡行。

最起碼,在這個失誤根除前,他們在一個戰壕裏,是同根繩上的螞蚱。

她長長地倒抽一口氣,回調至“狼人哥哥”那一行,篤定地按壓下去。

聽筒裏只嘟了兩下,就被接起。

周謐抿了抿唇,鼻音很重地直呼其名:“張斂。”

對方一下子沒說話,似乎在等她繼續。

“你過來……一下吧……”周謐又開始掉淚,壓根無法制止這種丟人的哭腔,明明前一天還很剛強:“我一個人在醫院檢查,我剛做完B超,不知道要怎麽辦。”

那邊問:“哪家醫院?”

“就、就人民醫院。”她被脆弱徹底淹沒,吐字都結巴含混。

張斂說:“我現在過去。大概半小時到。”

“好。”周謐應一聲,好似有了同盟,心莫名觸動,又忍不住抽噎。

男人沒有掛電話。

她等了會,屏幕上仍是通話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