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雲台春遊(第2/4頁)

這次京東路解試,方靖遠就是名正言順的第一主考,雖說有辛棄疾壓陣做副主考,他還是難免有些緊張,畢竟當初第一次當考官,雖然沖動了些冒出頭,可真正擔責任的還是張玉湖,而現在,卻要完全看他的了。

海州雲台書院的學生不少,但更注重經濟實務,可臨安的會試首場要考的還是四書五經,他若是解送的舉人在這裏的考試成績再好,去了臨安最終卻通不過會試,不知朝中有多少人等著看他的熱鬧。

考題要按別人的方式來出,還完全不在他擅長的領域內,這就比較令人頭疼。

他寧可搗鼓點臭臭的肥料,看著那些小麥苗呼呼地長,都比挖空心思研究四書五經中的微言大義來得開心。

可辛棄疾也說了,上行下效,他若是忽略策論和經義,帶歪了海州的學子們,那以後他們去臨安參加全國會試時會遭受很大的打擊。他不得不撿起從前世就讓他痛不欲生的古文,在想辦法研究出題技巧的同時,還不忘了向趙昚抱怨。

眼下最缺的是什麽人才?可不是鉆研經學史書的大儒,而是要能精通水利、工程、算學、農業、經濟、戰略等等的專業人才。

這些才是眼下大宋光復和中興最稀缺的人才,而不是單靠道德經史,外行領導內行,以至於南宋的將作監研究成果甚至還比不上當初北宋年間。固步自封和思想封閉的禍根一旦紮下去,以後想要再扭轉局面就難了。

好在趙昚是個開明的君主,從放開《大宋朝聞報》開始,就在引導朝臣、太學生和民間文人進行辯論,從選士取德還是才那一期開始,到如今的義利之辨,已經不知換了多少話題,隨著這些辯論,趙昚也能看到朝野內外的思想變化,在牢牢抓住自己的權利之余,開放了太學和國子監的藏書樓,和大宋朝聞報一起,讓更多的讀書人能夠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更多知識。

現在他是明白了方靖遠當初為何堅持要讓陸遊主掌《大宋朝聞報》,在這麽多人內外夾擊之下,陸務觀以其強大的創作力和多變的文風,還有不少文友強援,以寡敵眾,硬是將這份早報辦的有聲有色,成了朝廷的喉舌不說,也成了趙昚的施政參考。

當初方靖遠堅持開放官學,尤其是社學初級班,無論以後是否參與科考,願意前來讀書識字的皆可由官府免費教學,照他的話是“掃盲”班,讓更多的人讀書識字,因為讀書使人明理,才能更好地掌握各種技術工作,創造出更多的“生產力”。

趙昚並非未覺察到方靖遠的變化,可這種變化有利於他時,他並不願深究,甚至樂見其成。

研究了一番方靖遠的訴苦抱怨和提議後,趙昚將他的問題幹脆地發往《大宋朝聞報》,讓天下文人一同來討論,未來科舉的方向。

是以經義策論為要,還是以時務經濟為重?算學和水利工程等專業科目,是否單獨取仕,以免錯失專業人才?

一語既出,天下嘩然。

自隋唐開始,到北宋早年的科舉,其實並不止進士一科,還有明經、明法等貢舉科目,只是後來隨著科舉改革,取仕的原則一變再變,最終諸科皆廢,獨留進士一科,所謂“一切以程文為去留”(注1),便形成了考生們嚴重偏科的由來。

然而現在趙昚的一道聖旨,等於給那些不重經義而偏科的考生一條新的出路,自然為之搖旗呐喊,鼓吹不已。而另外那些已經在經義之路上鉆研多年的考生,眼看就要到收獲期,忽然得知要分出名額給那些偏科的考生,自己的出路就少了,自然心有不甘,紛紛開始上書抗辯。

雙方都是飽學之士,甚至有不少還是在職官吏,因為雜科出身而長期被進士科壓制,眼下見官家口風有變,也跟著爭取自己的權利。

如此一來,從臨安到各路州府,都知道不管今年各路的解試如何出題,明年的會試題目肯定有變,絕不會似如今這般只重經義策論,而輕忽律法判案和經濟時務等,有些消息靈通的,不免就將這道聖旨和傳說中開設八科授學的雲台書院聯系到了一起,懷疑此事就是方靖遠攛掇皇帝開的頭。

方靖遠是真沒想到他的怨言能得到趙昚如此慎重的反饋,直接引發群情激奮,開始熱烈討論來年會試的方向,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安撫自己治下的學子們。

正好時值三月桃花盛開時,雲台山春景如畫,他便讓雲台書院組織了一場為期七日的春遊盛宴,廣邀京東路學子前來以文會友,正好借此機會給這些學生們講一下今科解試的方向和自己對京東路未來的五年規劃。

請柬主要是發給京東路的各家書院,畢竟目前在方靖遠名下京東路的州府之中,真正在他掌控範圍內的,也不過海州和沂州兩地,密州和徐州等地的漢人雖然有不少心向海州的,但目前仍在金國統治之下,就算想來,也怕魚龍混雜,再鬧出行刺或故意擾亂之事來,反倒將好事辦成了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