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而知之(第2/4頁)

“其實這也是廣積糧、高築墻的另一種說法,”方靖遠耐心地向辛棄疾解釋,“眼下單論兵力,我們的確不如金人,若憑借火器,一則消耗過大,需要大量金錢支持,打一次可以,次次都用的話,目前很難撐得住。二則是金國如今內亂不休,想要火中取栗者何止一二,你我現在出手,只會成為眾矢之的。”

徐州就是先例。

他不明說,辛棄疾也明白了。他們兩人,一個是被朝中大臣視為“貶斥”而出的異端份子,一個是不受信賴無黨無派的北方歸正人,稍有成績,得到的不光是朝廷封賞,還有無數想要伸手過來的權貴和豪商,就連皇帝都無法阻止那些見錢紅了眼的人,何況他們。

與其打下地方讓給別人還守不住,不如穩紮穩打地先經營好自己的轄區,打造成銅墻鐵壁,提升軍力實力。

而他未能訴諸於口的,是另一個秘密。

嶽璃當日聽得不對時,就借口帶孩子,去了糕餅鋪,讓兩個孩子纏著樊十三娘各種甜言蜜語要好吃的時,她就已經將樊十三娘的住處查了一遍,等離開後有安排人盯著她進出貨記錄,暗中調查了那位樊十三娘的來路,哪怕是她結業離開時,也一直盯著她的去處,最後終於查清了她的底細,回報給方靖遠後,卻有些無奈。

她的確是宋人,是樊十三娘,也的確帶著目標來的,而目標,不是霍千鈞,而是方靖遠。

她來時搭的時官船,據她自己說是偷跑出來,可嶽璃查問之後,負責官船的人壓根不記得有過這麽一個人,就愈發可疑起來。而後來或許她被方靖遠嚇到,匆忙離開,就這樣也沒少搬東西。嶽璃悄悄地跟上去驗看,發現都是雲台書院的課本和真題,頗有些無語,就原樣放回,沒有驚動她。

結果就發現跟她接頭的是水師裏的人,一路查下去,她身後的人,竟是現在明州的沿海制置使趙伯圭。

在海州興起之前,明州是南宋最大的港口,而明州知州兼任沿海制置使,負責海防,節制水軍,發往海州的南方商船,基本上都得走明州這條線,而北方南下的商船,原本是直達明州,現在卻為了便利和安全,都在海州交易倒貨,無需再南下明州,無形之中,明州的關稅就少了一半。

更不用說來自東瀛等番邦的商船,原本只有明州一個目的地,現在卻分了一半去海州,就因為海州的稅低事少,交易快捷簡便,商行管理公平嚴格,對於商家來說,自然舍難取易,紛紛改道。

對方靖遠而言,他經營海州,公平競爭,也是為了給北伐奠基,由此向北方擴張,根本沒去考慮對南宋港口的影響。

他不想,不代表別人也不想,而且眼下的這位明州使君,還是當今官家的親兄長,嗣秀王世子趙伯圭,哪怕趙昚過繼給了趙構,從親兄弟變成了堂兄弟,這血脈親情還是扯不斷的,在這一點上,趙昚絕不會偏向他。

“你說,官家知不知道呢?”嶽璃遲疑半響,方才問道:“秀王世子是今年才赴任明州,接掌水軍,就派了人過來。還是個女子……”

“她不僅是女子……還是我老鄉。”方靖遠苦笑了一下,看到嶽璃一臉疑惑之色,想了想,還是說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偶然間,得到了大約一千年後的我的記憶,而這個樊十三娘,她的情況,應該跟我類似。”

“我依然有在這裏出生和成長的記憶,所以應該屬於和後世的我合並,而樊十三娘的情況我不大了解,或許跟我一樣,或許……”

“她像是借屍還魂。”嶽璃突然說道:“我派人調查過,樊翁將她關在鋪子裏做糕餅,並沒有打算讓她嫁人,但他的對家在去年美食大賽上敗給他之後,知道如今樊家的秘方都在樊十三娘手裏,就故意派了個俊俏的後生去引誘她,十三娘答應跟那人私奔之時,被樊翁發現,將那後生打了出去,把她關在家裏。”

“街坊鄰居說那晚她哭了一夜,後來懸梁自盡,還好被人救下,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先哄著樊翁做了些新式糕餅,後來不知從哪裏弄來了蒙汗藥,把一家子人都藥翻了,卷了家裏的銀錢跑了,樊翁醒來去找對家和那後生,可都沒人見過十三娘。”

“誰能想到,她能如此神通廣大,拿到秀王世子的令牌,來了海州。”

“這等本事,絕非以前的樊十三娘能做到的,所以……她不一樣。”

方靖遠聽她說得有條有理,從容冷靜,自己卻冷靜不下來了,“阿璃,我剛才是跟你說,我……有千年後的記憶,你不怕嗎?不覺得我是……妖孽嗎?”

這反應著實讓他意外,他一直保守的秘密,在面對嶽璃時,和盤托出,自覺冒了很大的風險,怕她會翻臉,會害怕,會……遠離自己,可就算他有一萬種想法,都沒有想過她會如此淡定如此輕而易舉地接受了自己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