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爾虞我詐(第2/4頁)

趙昚坐在高處的龍椅上,面無表情地翻看著案上的奏折,所有人都以為他在看這些大臣們的彈劾奏章,卻不知他在看一封信,除了熟悉的筆跡寫下的書信外,還夾帶著一封血書,真正的血書。

從密折中取出來時,他身邊的太監都哆嗦了一下,本準備搶先處理了那封血書,卻被趙昚阻止,要過來親自過目。

他知道,這個時候,方靖遠送來的信,絕不會無的放矢,這封血書,自然會有它的用處。

面無表情的皇帝,比怒形於色的皇帝,更讓臣子們害怕,爭吵得面紅耳赤的群臣終於發現能做出最後決定的那位一直沒有出聲,只是在靜靜地看著他們爭吵,眼神高高在上,如同俯瞰一群幼兒在吵鬧,那種冷淡的帶著嘲諷和鄙夷的眼神,讓一些老臣恍惚看到個熟悉的人,忍不住晃了晃腦袋,那人明明已經走了,已經成為他們彈劾的對象,怎麽可能還在這裏。

一定是吵得太久昏了頭,應該說明觀點陳述證據後,就請官家定奪才是。

眾臣轉向趙昚,慷慨陳詞,正準備請他批閱劾章,給那兩人定罪,再談處罰之事,趙昚終於擡起了眼皮,冷冷地掃過眾臣。

“你們說完了?行吧,既然你們的奏折朕都聽完了,那眾卿也來聽聽方卿家的奏折是如何說的吧。”

群臣的眼皮一跳,方靖遠的奏折?這麽快就送來了?

站在最前排的張浚和史丞相對視一眼,隱約都感到幾分緊張。方靖遠罵走他們前任之事,他們都曾聽過,之事他們是在那之後入朝拜相,並未親身經歷過當時的情形,雖覺得後人形容的有些誇張,但還是對他不得不生出幾分忌憚之心。

“徐州之敗,在臣預敵不足,救援不及,乃至徐州得而復失,數萬將士淪於敵手……”

聽到方靖遠一上來就痛心疾首地自承過失,眾人都松了口氣,既然他肯認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大家也不是不可以高擡貴手,對他從輕發落。看來這位昔日眼高於頂清高自傲的小方探花,在經受了外放的苦楚和戰火的毒打後,終於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開始懂得放下身段了。

“然,臣雖有過,卻非首過。今日徐州之失,論及首罪,當屬泗州、楚州兩地制置使,眼見靈璧得勝,不思支援,坐失良機。得知徐州之圍,枉顧同僚性命,不出一兵一卒援助,甚至放棄靈璧要塞,致使宿州敵軍長驅直入,包困徐州,數日,不得救援……”

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吸氣之聲,先前最早指責和彈劾方靖遠和趙士程的,就是泗州和楚州制置使,指責他們作戰不力,致使徐州淪陷,其他人才跟上一窩蜂地彈劾,可誰能想到,他們的先下手為強,就是為了掩蓋自己當時不肯出兵,貽誤戰機的責任呢?

替他們說過話的禦史和文官,已經悄悄地將自己還未送上的奏折藏進袖籠裏,生怕被人看見。

“除泗州、楚州之外,尚有國奸,混於城中,挾持使君,逼迫守軍,開啟城門與金兵裏應外合,致使本可堅守一年半載的徐州城,淪於敵手。”

“此等國之奸細,身為宋人,卻甘為金奴,通敵賣國,致使徐州淪陷,死傷無數,枉為人臣。還請陛下嚴查其親友,是否有同氣連枝,一味賣國之舉。如此國之內奸,於國於民,皆為大害,當嚴加查處,嚴懲不貸!”

“啟奏官家,冤枉哪!”內侍剛讀到此處,就有幾個大臣惶恐地出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喊冤,“微臣之子只是去徐州襄助,不光送糧送錢,還施粥施藥,救濟老弱婦孺,做的都是善事,結果卻死於金人之手不算,還要被汙蔑為奸細,請官家為我等做主啊!”

“跳得還真快啊!”趙昚瞥了他們一眼,說道:“朕剛才可有說那奸細,是你們的兒子?方靖遠的奏折中,我看也未曾指名道姓啊,你們喊冤喊的這麽快,倒像是早已知曉內情哦!”

“這……”

幾人面面相覷,他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準備了彈劾奏章,也是泗州制置使派人告知自家兒子的死訊,只是原因含糊其辭,他們本就懷疑其中有問題,如今一聽方靖遠的奏折,下意識就出言反駁,可被趙昚這麽一說,他們頭上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暗暗叫苦不已,卻又不知該如何辯駁才好。

在皇帝面前,若是他已有定論,那他們越說,只會錯的越多。

更要命的是,那些蠢貨已死,他們本以為是死無對證,可現在方靖遠壓根不跟他們討論證據,直接就扣上了通敵賣國的罪名,這等足以誅九族的大罪,和嚴查奸細的提議,讓他們根本不敢再做狡辯。

趙昚見他們都誠惶誠恐地閉嘴,方才冷哼了一聲,另外抽出張信紙來,說道:“方靖遠的奏折裏雖未曾指名道姓,永嘉郡王的奏折裏,卻已明明白白地列明,是何人對他下藥,盜取印信,騙開城門,引入金兵……你們,要看一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