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裏巴人(第2/2頁)

說到底,不過是少年傲嬌的一時矯情,方靖遠自覺是個有肚量的成年人,雖然當初的小方同學不願沾霍家的光,可他卻並不認為如此撇清便是清高,完全可以放下面子找霍千鈞幫忙,順便亦可尋機會報答霍家一番。

“什麽?小方探花找我?”正跟人打著牌吆喝著贏錢的霍千鈞聽人通報時,手一抖一把將手裏的牌給捏得稀爛,眼睛瞪得老大,使勁揉揉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哪個方探花?”

“還能有幾個方探花?不就是您老成天念叨的白眼狼……”

手下一個殿前侍衛剛隨口說了一句,腦袋上就被“啪”的抽了一巴掌,撒了一頭的碎牌渣,再擡頭老大已經沒影了,頓時有點懵地揉著腦袋吐槽。

“老大不是成天口口聲聲叫那小方探花是白眼狼,這麽不待見人家,怎麽一聽人來跑這麽快?”

另一人嗤笑道:“老大那是怨人家不來找,這不人來了,還不去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你還敢來找我?”

霍千鈞風風火火地沖出值房,就看到殿前司前院小校場旁的桂花樹下站著一人,一身綠色的官袍,挺拔若青松翠竹,蕭蕭肅肅,神情自若,不似在大內宮中,倒像是尋常看風景的文人墨客。

大宋的官服制式嚴謹,可顏色十分挑人,這尋常人穿著綠袍胖了像只青蛙,瘦了像根竹竿,跟禦前侍衛們的錦袍玉帶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可就這樣常常被殿前司一幫人嘲笑的“蛙”袍,穿在方靖遠身上,只讓人覺得眼神清明,滿目秀逸,縱使先前有再大的火氣,亦如遇見冰雪消融,瞬間散得一幹二凈。

“為何不敢?”方靖遠好笑地看著他,“你鞋子穿反了!殿前司不查儀容儀表嗎?這是你當值的時間吧?”

“就你事多,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霍千鈞先前玩得興起,踢脫了官靴解了官袍,結果一聽他來找,連收拾都沒收拾,半敞著懷踢踏著木屐就跑了出來,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穿倒了鞋子,反倒是看著他雲淡風輕的笑容就想伸手掐一把,“說,來找小爺何事?”

“當然是好事。”方靖遠不用擡頭都能感覺到殿前司十二值房裏都有人從門縫窗縫裏朝著這邊張望偷看,心底感慨不已,這已經算是大宋禦林軍中的精銳和門面了,可成日裏玩耍鬥勇打牌賭錢的日常,不見操練習武,說是富貴生閑人,真是生生將這些原本可用的人才都給養廢了。

“我奉官家之命,要找幾個說書講史的行家排幾場戲,聽聞你是瓦肆舍子裏的小霸王,便來請你襄助一二。”

“哦?”一聽他是奉了官家之命前來,霍千鈞頓時興味索然,仰著頭伸手抱臂叉著下巴,斜挑著眼乜向他,“想要我幫忙?行啊,你求我啊!”

在他看來,士可殺不可辱,能有這種好機會“羞辱”一下方白眼,比贏了十八把牌還要痛快。

“好啊,求你了!幫我一回,帶我去瓦肆找人。”方靖遠似乎壓根沒感覺到他的意圖,毫不猶豫地點頭“求”他,“此事關系緊要,時間緊迫,不如你這就帶我去吧!”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別忘了換鞋,若有便袍,也借我一身換了,總不能穿著官袍去那等地方。”

霍千鈞目瞪口呆地被他推回值房,感覺這家夥毫無芥蒂的熟絡口氣和動作,簡直完全沒把他當外人,似乎這幾年來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只有他自己,顯得他小心眼不說,一口氣生生被憋回去,不但沒有“羞辱”人的快樂,反倒有種莫名地委屈。

“你讓我帶你去我就帶啊?憑什麽?”

方靖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點嫌棄的表情,“也是,你這樣子去了也夠丟人。要不,鈞容直還有別的人嗎?我找別人……”

“沒了!不許找別人!我帶你去!先去換衣服!”

霍千鈞惡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扯進自己的值房去,再狠狠地沖門外那些個偷窺的小子們一瞪眼,“都滾一邊去,要敢來偷聽偷看的,當心老子戳瞎你們的眼!”

眾侍衛一哄而散,方靖遠被他劈頭蓋臉扔過來的一套錦衣罩住頭臉,仍是忍不住笑。

小樣,少年,你還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