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烏合之眾(第2/3頁)

人都在下面,看熱鬧湊熱鬧的,沒人舍得上茶樓裏“隔岸觀火”。

方靖遠指著人群中幾個叫囂得最兇的士子,說道:“紅榜前五尺處,穿黑色長衫的,貢院正門門西南約七尺處白色儒袍,還有人群正中那個頭戴金玉發冠穿白衣的……這幾人並非本次應試的考生,故意在人群中煽動鬧事,想辦法盡快拿下,讓人送去臨安府。”

趙昚沉著臉,冷哼一聲,“送去又有何用,臨安府能審得出指使者來?”

“審不出又何妨?”方靖遠平靜地說道:“官家只需要讓人知道看到,那些跟著挑事鬧事的,不但得不到他們承諾的報酬,一朝出事,他們就是棄子,是替罪羊。”

趙昚眼睛亮了亮,瞥了眼身後的侍衛統領慕崢,輕哼道:“沒聽見嗎?還不照著方大人說的去做。”

慕崢應了一聲,立刻去安排人手。

貢院那兩扇朱漆銅釘大門緩緩開啟,張玉湖身著官服,面沉如水,緩步走出來時,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已然讓眾考生群起聚集的氣焰為之一滯,站在最前面的幾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張玉湖站在貢院門口,環視四周,寒聲問道:“貢院之地,乃是朝堂輪才選賢之所,爾等在此聚眾喧嘩鬧事,莫非是覺得身上功名礙事,想要剝了去?”

他的聲音並不算太大,卻字字鏗鏘有力,震人肺腑,一言既出,目光所及之處,那些考生都情不自禁地後退幾步,低下頭去,生怕被他記住形貌,當真怪責下來,剝奪了他們的秀才功名,徹底斷了他們的青雲之路。

有人大著膽子硬著頭皮說道:“大人恕罪,我等也是聽聞此次鄉試有人泄題賣題,舞弊徇私,方才來討個公道!”

“就是!有人賣題作弊,還不準我們說話了嗎?”

“太祖有言,罪不及言官,直諫無罪,你們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嗎?”

有一個人帶頭,就有一群人跟上,七嘴八舌地,又將這裏變成了鬧市一般。

“進諫無罪,我們要公道,要廢榜重考!”

“要公道!要重考!”

方靖遠聽在耳中,嗤笑一聲,“蠢材,真以為重考,他們就能考得上?”

趙昚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元澤說話是越來越刻薄了,朕是不是不該讓你去禦史台?”言下之意,顯然是覺得他跟言官們學“壞”了,想了想,又道:“這話你在朕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在外面去說。”

“那是自然,微臣明白。”方靖遠擡眼朝張玉湖望去,“微臣這點本事,也就在官家面前說說罷了。下面,只要張大人能鎮住,這些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你們說作弊是吧,這次的確有人想作弊——”

張玉湖果然不負所望,在喧鬧聲中只一擡手,身邊的衙差啪啪啪地一敲水火棍,“威武”之聲,壓過了所有的喧嘩聲,一時間,全場皆寂,考生們都愕然地望向他,靜觀其變。

“來人,將本次鄉試大膽舞弊者押上來!”

不等他們反映過來,衙差們就從貢院裏拖出幾個半死不活的書生來,正是入院搜撿時被抓出來的夾帶者。

這些人已經在貢院門口被枷號示眾了大半個月,每日裏就灌點米粥吊著命,這會兒幾乎就剩下半口氣了,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

眾人見此慘狀,都不寒而栗,一個個噤聲不語,全然沒了先前那般轟然呐喊,義憤填膺的勁頭。

張玉湖方才沉聲說道:“科考掄才選賢,乃國之大事,豈容徇私舞弊?”

“說到泄題之事,本場考試之題,直到開考前方才議定,就連本官事先都不知考題,何來泄題之說?”

“那他們如何夾帶?明明……”有人不忿地抗議,指著那些被抓出來的作弊者問道:“若沒有泄題,大人豈不是冤枉了他們?”

張玉湖冷哼道:“那是因為他們不但心存妄念,還愚不可及!”

“不辨是非,是為愚;心存妄念,是為貪;禍及他人,是為惡;如此貪愚惡行,天日昭昭,豈能縱容?是為國法難容,各杖責三十,刺配千裏,以儆效尤!”

他命人將這些人夾帶之物傳示眾人,大家方才明白,他們夾帶的,是市面上賣出的“考題”,根本不是本次鄉試真正的題目,被騙不說,還被糾察出來,連累同保五人,如今落得剝奪功名,受刑刺配,再無出頭之日。

作弊者被扒了儒衫長袍,褪去褲子,裸著下半身,只聽得“啪啪啪”的刑杖打下去,片刻間便是血肉模糊,慘叫聲此起彼伏,震懾全場。

眾考生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再提“撕榜重考”之事,更沒有人注意到,那幾個先前帶頭喊話的人,不知何時被人悄然無聲地擊暈拖走,大家更關心的是這次自己貿貿然跟著湊的熱鬧,會不會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