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雪嵐把蘋果拿在手裏,往空中一拋,接住,又一拋,接住,並不回答。

宣懷風說,「不要和我打沉默戰。剛才我都聽見了。」

白雪嵐這才說,「你學壞了,裝著睡覺,偷聽我說話。」

宣懷風說,「不是故意偷聽,睡著迷迷糊糊,聽見有聲音,也就漏了幾句到耳朵裏。」

白雪嵐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就把宣懷風給摟在懷裏,鼻尖摩挲著他俊秀的臉龐,問,「你也和孫副官一樣,給我提建議嗎?」

宣懷風問,「我要是提建議,你采納不采納?」

白雪嵐搖頭,堅決地說,「對不住,這是我心裏要做的事,誰提建議,我都不采納。」

宣懷風笑道,「果然我猜得不錯,所以我也不給你提建議了。不過,倒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白雪嵐見他的態度,沒有想像中執拗,倒是挺好打發,就問,「你有什麽問題?」

宣懷風問,「你以後不姓白了,姓什麽呢?」

白雪嵐要給宣懷風出挨踢的惡氣,一心給他父親一個大反擊,至於不姓白之後,改姓什麽,卻是沒有太過考慮。

他想了想,和宣懷風商量道,「我母親娘家姓崔,我改姓崔,你覺得如何?」

宣懷風搖頭說,「這個不妥。你要是隨了母姓,不是讓三司令怨恨上三太太和崔家嗎?大概他會以為是自己的太太,要和自己搶奪兒子。一個領兵的男人,萬一要報復起自己的太太來,當太太的豈不吃虧?」

白雪嵐並不覺得自己的母親,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是一個會吃虧的角色。然而宣懷風所言,又並非全無道理。這是他和父親之間的事,確實不該牽扯上母親的娘家。

再說,父親就算對母親有情意,可對那些同樣姓崔的舅舅們,是絕對可以使出一些霸道手段的。

白雪嵐點頭道,「那就不姓崔罷。可是,姓什麽好呢?要不我改姓宣。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白雪嵐,不,宣雪嵐是你的人。」

宣懷風便一笑。

白雪嵐正容道,「怎麽,你以為我是說笑?我為了你,別說改一個姓,就算改了這條命,也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宣懷風笑道,「我看你有些多疑。方才我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一個字來質疑你,你就要和我發急。我覺得很餓,先把這大題目放一放如何。你手裏那個蘋果,到底削還是不削?」

白雪嵐不覺也笑了,拿水果刀把蘋果削了皮,切成一塊一塊,放在一個玻璃碟子裏,端到宣懷風面前。

宣懷風捏了一小塊,慢慢吃著,滿意地點了點頭。

白雪嵐最喜歡看他進食,既很斯文,又隱隱有一種完全不自知的誘人,眼底生出幾分熱意,瞅著他問,「好吃嗎?」

宣懷風說,「好吃。這冰天雪地時節,哪弄來這樣甜的蘋果?」

白雪嵐滿不在乎地說,「或者暖房裏種的,或者溫泉地裏長的,你只管吃就是了,管它哪裏來呢?反正吃完了,總還有更好的供應你。」

宣懷風搖頭說,「暖房和溫泉地的,總不能自己長了腳到病房來。難道是白家送過來的?」

白雪嵐聽見白家二字,便有些不自在,笑著說,「好,正等著呢。我猜到了,對於這件事,你總要來一番勸阻的。」

宣懷風說,「我知道自己勸不動你,不費那個力氣。既然你鐵了心要和白家一刀兩斷,我也就拿出點骨氣來,舍命陪君子。」

把手裏剛捏起的一塊蘋果,往碟子裏一放,說,「譬如這蘋果,它是白家的,就不能吃了。」

白雪嵐說,「不妨,我再給你買好的來。」

宣懷風說,「這玻璃碟子這麽精致,不能是醫院病房白白附送,大概也是白家送給你使的,你別使它。」

白雪嵐把碟子往床頭櫃上一擱,好笑道,「你這很孩子氣。」

宣懷風正色道,「剛才,你怪我以為你說笑,現在好,我認真執行起來,你又說我孩子氣。」

一邊說著,一邊手伸到白雪嵐身上的英國海船運來的絲質襯衣上,示意地摸了摸。

白雪嵐申明在先,「這件大衣,是我從首都帶過來的。」

宣懷風笑道,「你這人,也有怕我叫你脫衣服的一天嗎?真真新鮮事。」

這樣一句,白雪嵐不禁也笑了,坐在床邊,用身體擠擠他說,「你開口,我脫也就脫罷。」

宣懷風和他擠不過,便藏到床角落裏去,問他,「有什麽吃的沒有?」

白雪嵐正要說「預備了稀飯」,忽然想起,稀飯也是白家廚子做過來的,拿出來,一定要讓宣懷風說嘴。至於其他備下的葷素冷熱盤,自然也是白家廚子的手藝。

西餐廳的黃油餅幹,今早也送了新做的兩碟過來。雖不是白家廚子做的,然而自己帶來的那些人,都忙著給自己辦正經事,買餅幹這種小事,是差遣白家的聽差去做。於是,這又和白家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