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些聽差們的小事,主人們自然並不知曉。

如今宣代雲在年宅中地位重要,連帶著張媽水漲船高,在廚房裏說話聲也響亮,麻利地指揮著三四個廚工女仆準備菜碟子,打下手,忙得熱熱鬧鬧。

至於宣懷風愛吃的幾道菜,她是親自把手洗了幾道,用心仔細做的。

宣懷風坐陪宣代雲閑聊,說起白雲飛,宣代雲高興地說,「白老板現在可真的是老板了,雖只開了十來天,我聽說,生意很不錯。他本就是個斯文人,做事仔細,凡經他手裝裱的字畫,客人們都誇好。還有一件,原來他竟是很懂得鑒賞字畫的藝術家。為著這一層,更有客人仰慕他,願意幫襯生意。」

宣懷風也為白雲飛高興,說,「這可見是家學淵源了。」

宣代雲嘆了一口氣,遺憾道,「倒也是呢。如果清朝不滅亡,他恐怕是能出將入相的高貴人,遇到這世道,哪管你出身不出身的,有什麽法子?」

宣懷風笑道,「這是姐姐想岔了。清朝不滅亡,哪有民主的社會?先不說別的,只女子們受到的壓迫,就無可解除。譬如姐姐,要是在封建時候,能像現在這樣自由嗎?」

宣代雲一想也是,點了點頭說,「現在是不錯,如果要我像紅樓夢裏那些小姐一樣,一輩子待在一個花園裏,悶也悶死了。對了,前幾日,張科長的太太來探望我,說起有一個貴州來的醫生,醫術很好,專治別人治不了的疑難雜症。只是所索的診金,不是小數目。我想,如果真是好醫生,診金多少倒無所謂。白老板的病,如今他雖然不靠唱戲吃飯,只那麽美的嗓子,壞了真可惜的。要是能治,多少錢也值得。他的經濟,我們都知道。我個人來說,很願意幫他這個忙。」

宣懷風見他姐姐對白雲飛的關心,幾乎在一般朋友之上了,不禁打量了她一眼。

宣代雲問,「怎麽?你是覺得外地來的醫生,不可靠嗎?」

宣懷風笑道,「沒這個意思。我是忽然想起,這個锺點了,怎麽姐夫還不回來。別又被公務拖住了。」

宣代雲鼻子裏輕輕噴出一點氣來,淡淡說,「誰知道。到底是被公務拖住了,還是被什麽野物拖住了,也說不準。我現在為著肚裏這個小東西,是立地成佛了,我懶得和他發生爭吵。只要他對我面上過得去,我也不尋趁他。」

宣懷風說,「姐夫是喜歡出去玩的人。不過他對姐姐還算不錯的。你不是說,他還特意請了日本產婆來日夜守著,可見他重視你。」

大概是快要做媽媽的人,宣代雲的性格,確實比往常柔和了不少,聽著弟弟的寬慰,沒說激烈的譏諷的話,反而撫著圓滾滾的肚皮,思忖著點了點頭,贊同地說,「他舍得在我身上花錢,這倒是不假。有想買的東西,我隨口提一提,他隔天就要買回來。說到物質上,我也沒什麽可奢求的了。」

宣懷風本來想問問那一家三口母女們,吃特殊的海洛因的事,可年亮富不在,無從問起,所以也就閉口不提。

不一會,張媽過來說,「飯菜已經做好,小姐和小少爺到飯廳去吧。」

宣懷風小心翼翼地把姐姐攙了,到飯廳坐下。

張媽的菜,都是按照宣懷風的口味做的,畢竟是家鄉地道風味,宣懷風多時不曾嘗,吃得特別舒服,一邊吃,一邊和宣代雲扯家常,說些海關衙門裏的趣事,逗他姐姐高興。

一頓飯不知不覺,吃了一個多锺頭。飯後,再到廳外藤椅上歇一歇食,斟上熱茶來,慢慢飲了,又磨蹭了不少時間。

後來,宣懷風看看月亮在天上的位置,便問,「幾點锺了?」

張媽進房裏看了掛锺,出來說,「九點才過五分。」

宣懷風驚道,「這麽晚了?我竟不察覺。姐姐,我該回去了。」

宣代雲卻想起一件事來,問他,「你不是說掉了一個手表嗎?找回來沒有?」

宣懷風不料她居然忽然問起這個,那高級手表是白雪嵐為自己訂制的,對著姐姐,不由生出一點心虛來,笑著說,「沒找到。不過也沒什麽,一件小東西罷了。」

宣代雲說,「一件小東西,你三番兩次的跑過來找?你不過是怕我說你不愛惜東西,其實我就算兇,又何曾為了這些數落過你。說起來,這手表倒是一件無頭公案。要不,我把下人們都叫過來,讓你好生問一問?」

宣代雲說,「一件小東西,你三番兩次的跑過來找?你不過是怕我說你不愛惜東西,其實我就算兇,又何曾為了這些數落過你。說起來,這手表倒是一件無頭公案。要不,我把下人們都叫過來,讓你好生問一問?」

宣懷風忙擺手道,「大可不必。我還不知道究竟是掉到哪裏去了,未必就在這宅子裏。何況我今天是來看姐姐的,又不是審案的。真這樣一鬧,讓年宅的下人們都恨了我,以為我一來,是要找他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