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盤尼西林拿到手,白雪嵐便提著小匣子坐車回了醫院,進了病房,對守著的孫副官,把小匣子往他懷裏一塞,說:「你把這東西看好了,也和那德國大夫關照一下,要是還發燒,仍舊用上,犯不著心疼藥物,總要保著病人平安要緊。」

孫副官知道白雪嵐既回來,這裏自己就多余了,笑著應了一聲,抱著小匣子識趣地出去了。

白雪嵐邊轉過頭,朝病床上的宣懷風溫柔一笑。

宣懷風問:「興沖沖的拿了什麽東西回來?這麽神秘的。」

白雪嵐說:「不就是盤尼西林嗎?原來的用完了,我怕不夠,巴巴地到指揮部再要了一些來。」

宣懷風一怔,原不知道白雪嵐是為了這個出去一趟,不贊成道:「我知道,這個藥是受管制的,這幾天有些小發熱就用,真是暴殄天物。醫生也說了,我年輕,愈合力好,到這個時段,沒有感染的危險。依我看,你把這些還到指揮部去,說不定它還可以救別的人一命。」

白雪嵐說:「我好不容易要了來,怎麽還回去?」

宣懷風還要勸,白雪嵐截住他的話道:「好了,你少操心,拿了來,未必就是給你用的。難道我就不能幫自己預備著一點嗎?別人還出金條懸我的賞呢。」

宣懷風大為皺眉,說:「當總長的人,總是口沒遮攔,這是在醫院病房裏面,還故意說不吉利的話。」

白雪嵐朝他別有深意地一笑,問:「你是在擔心我嗎?我很喜歡你這樣老媽子似的念念叨叨,不入你這雙貴眼的人,哪能得你這樣諄諄教導?可見如今你眼裏有我了。」

彎著腰,把唇湊到宣懷風唇上,充滿愛意地一吻。

宣懷風因為這些天和他無法無天慣了,也沒多大反抗,無奈而甜蜜地承受了他的吻。

兩人耳鬢廝磨一番,白雪嵐就坐在床邊,捏著他修長白凈的手玩,一邊問:「我剛才出去了一會,你悶不悶?」

宣懷風說:「有點悶的,我只能想點別的。」

白雪嵐問:「想什麽了?」

宣懷風覺得好笑,「你這個人,管得太寬了,不但行動要管,出入要管,和誰交談過要管,現在連腦子裏面想過什麽都要管。」

白雪嵐泰然自若道:「一向都管的。你也用不著抗議,還是坦白吧,到底想什麽了?」

宣懷風說:「我在想上次和你說起的那個辦戒毒院的事。」

白雪嵐憐惜道:「你這個呆子,這些公務上的事,等傷好了再商量,何必現在躺在病床上憂心?毒品的禍患,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宣懷風說:「就因為毒品的禍患不是一日兩日,而是沉痾難愈,才應抓緊時間去辦。再說,我反正躺著無事,有點事想想,心裏踏實點。要你整天像我這樣躺在床上,還連正事都不能想,看看怎樣?」

白雪嵐說:「那好,我不和你鬥嘴。把你的想法說出來,我們參詳參詳。」

一說起正事,宣懷風便精神起來,兩眼灼灼發亮,道:「首先,吸毒雖然應該譴責,但吸毒的國人,並非全不可救,有的人一時誤入歧途,,為此而傾家蕩產,深受毒品之惡,自然是想掙紮出來的,只是苦於沒有戒毒的好方法。對於這種人,國家不能坐視不管,讓他們自生自滅。」

白雪嵐冷冷道:「這種吸毒的人,十個裏九個都是自找,至少有心志不堅之過。國家現在,連老老實實過活的人都照顧不來,哪有精力管這種不知死活的人?」

宣懷風說:「你這樣偏見,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白雪嵐忙笑道:「我還沒有說完,你就鬧意見了嗎?我雖這麽說,但卻不反對建戒毒院的建議,一來,讓毒販子們知道,世上吸毒的人,也有擺脫他們的機會;二來,既然光明正大的設了戒毒院,世人自然知道吸毒是有惡果的了,否則何必戒呢?這就好比殺雞儆猴,讓所有人都瞧瞧那些染了毒癮的人的慘狀,怵目驚心,也好警醒一二。」

他這樣說,和宣懷風出發點不同,但既然贊成開戒毒院,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宣懷風知道他這人表面上看起來玩世不恭,說到實在事,卻是非常有主見的,一時也難以改變他這些偏激的看法,便繼續說道:「說起來是一回事,但真要做起來,還有幾道難關要過。」

頓了頓。

有條不紊地數道:「第一,這個戒毒院,其實不該是我們海關總署管的事,反而應是警察廳管。不過警察廳那些官僚,想要他們主動去辦這種利國利民的,撈不著好處的事,恐怕是奢望。第二,就算上頭應允了這事讓海關總署來辦,該建在哪裏呢?建房舍自然要一筆大錢,床鋪被套,夥食,聘請知道這方面知識的醫生護士,等等,哪一樣不花錢?這些開支,總算下來不少,每個月都要按時供給,從哪裏出呢?第三,戒毒也要科學,像外面那些土法子,用繩子把人一捆丟在房子裏死活不問,絕對不行。我們也需要弄一些有作用的西藥來輔助,增加成功的機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