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宣懷風坐上汽車,遠離了江南館子,才算松了一口氣。

剛才在廂房的一陣子,怎麽想怎麽別扭。

他倒有些高興被燙到了,可以托辭先走。

司機在前面擺著方向盤,一邊問:「宣副官,我們是回公館嗎?」

宣懷風看看天色,現在只是午飯光景,不知道白雪嵐吃了沒有,說:「到海關總署去吧,我還有些公務要辦。」

司機便往海關總署的路上開。

到了海關總署門口,宣懷風從車上下來,直接往樓上的總長辦公室去,到了門口敲了敲門,裏面半日都沒有聲音。

一個部員剛好經過看見了,說:「宣副官,你找總長?」

宣懷風說:「是的。」

部員說:「總長出去了,你不知道?」

宣懷風問:「他是吃飯去了?」

部員說:「大概是的。好像是警察廳一個什麽人過來請的,總長就帶著幾個護兵走了,他們下樓的時候,我還聽見依稀說了一句什麽京華樓的菜色不錯。恐怕是去京華樓吃飯吧。」

宣懷風聽了,不由注意起來。

白雪嵐上次被埋伏挨了一槍,警察廳處理得不明不白,又有傳聞說警察廳長就和那個火焰幫的當家有勾結,怎麽今天警察廳的忽然和白雪嵐約了一道吃飯?

必有蹊蹺。

他心裏默默地就有些急了。

這人也太不在意了,自己好歹是他的副官,這樣的事也不吭一聲。

要是自己知道有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把和三弟的約往後推一天的。

宣懷風轉身下樓,快步出了大門,一貓腰鉆進車廂裏,對司機說:「開車,去京華樓,快點。」

白雪嵐帶著兩個護兵上了京華樓的包廂,警察廳長已經先擺了一桌酒菜,見他進來,站起來笑面相迎,拱著手說:「白老弟,你來得好快。來來,先請坐。」

白雪嵐朝他一笑,在桌旁坐下。

宋壬和另一個護兵走過去,目不斜視地站在他身後,仿佛兩尊門神似的。

白雪嵐問:「周老哥,不是還有別人嗎?」

周廳長笑道:「不急。人已經約好了,只是還沒到,這裏涼快,我們一邊吃著一邊等。」

他自己便也坐了,夾了一顆花生米丟嘴裏嚼得津津有味,一邊說:「哎呀,白老弟,說句實在話,上次的事,我真是頂佩服你的。」

白雪嵐笑道:「佩服我挨槍子嗎?」

周廳長說:「不不,我是說,為國家挨槍子,那才是為國為民的榜樣,你這種人,我佩服。」

朝著白雪嵐,把大拇指豎了豎。

放下手,他又嘆了一口氣:「但是呢,這如今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難啊。」說著,搖了搖頭。

白雪嵐想了想,也嘆了一口氣,說:「老哥,你的意思,我有什麽不懂的?我年輕氣盛,當初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現在回想一下,何必呢?白白把命丟了,也不得一聲好。在外頭,我的名聲是怎麽一個樣,你多半也是聽聞過的,為了一點稅金,商人們把我恨得半死。禁煙,我本來是為了他們好,但是那些抽大煙的更恨我入骨。說是因為我一禁煙,煙土的價格漲了幾倍,他們原本能抽五天的,現在只能抽一天。倒像是我逼得他們傾家蕩產似的。」

周廳長附和道:「所以說刁民難纏,他們哪知道你的苦心。」

白雪嵐冷笑著說:「我現在也沒這麽蠢了,有苦心我也不花在這些廢物身上。要抽大煙,隨他們去吧,抽死了活該!本總長犯不著為這些窩囊廢傷神。」

周廳長把手掌在桌上啪地一拍,慨然道:「正是這話!他們自甘墮落,我們管他們死活?那白老弟,你如今又打算怎麽處置眼下的事呢?」

白雪嵐微微一停,思忖著問:「老哥有什麽建議?」

周廳長小心地打量了他兩眼,看他一臉淡然,很好商量的樣子,試探著說:「本來你們海關的事,我是絕不該多嘴的。不過有一件,和我警察廳的責任範圍有些牽涉……」

白雪嵐問:「怎麽?」

周廳長笑道:「老弟啊,你那頭海關的下屬,似乎有幾個做事太急躁了。前陣子,是不是無緣無故封了人家的大煙館?這會惹起治安糾紛的,讓我們警察廳也卷進去,我看是你那頭的人,想著別把事情鬧大了,特意叫人去調停,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去。只是,長此以往,總會出岔子的。」

白雪嵐蹙眉道:「有這種事?」

周廳長說:「我看你的為人,不像縱容這種事的。」

白雪嵐說:「這事等我回去,好好的問一問,看是誰這麽不規矩。」

周廳長說:「你肯過問,那最好不過。其實煙土,就算在首都,現在都是半禁半不禁的,真的要禁,哪裏禁得住?難道那些抽上癮的人,說一聲禁,就不抽了?有幾家大煙館在,也算是開門做正當生意,他們也沒有硬是拉人去抽大煙吧?總比暗巷子裏的黑窩好,那些黑窩常常以次充好,吃死不少人。大煙館,一來好管制,二來,不管怎麽說,人家也給你交不少稅金,是不是?對國家還是有功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