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5/6頁)

忽然聽見白雪嵐的聲音在房裏響起來,居然還是一貫漫不經心,輕描淡寫的語調,慢悠悠拖著說,「好了,何必氣成這樣?我現在是海關總長,怎麽說也是為國效命,如果死了,就是為國捐軀。你當總理的,有我這樣的堂弟和下屬,不是挺光鮮嗎?」

「光鮮?」白總理氣得更甚,嗓子又提高了,「你死了,我怎麽和你家裏交代?你倒說得輕巧!年紀輕輕的,也不好好愛惜自己!我問你,你掛著手上的槍傷,半夜三更喝得大醉,算什麽為國捐軀?我給你一個耳光子!」

兩人後面一輪對話,都是差不多的調調。

白總理氣憤地痛罵,白雪嵐偶爾搭一兩句,一會激激他,一會又哄哄他。

宣懷風暗暗詫異。

原來白雪嵐這種手段,倒不是只用在自己身上,連總理他也是這麽肆無忌憚糊弄的。

只是看來白總理很寵這個堂弟,竟也吃白雪嵐這一套,慢慢的,氣消下來,說話聲音也沒那麽高昂了。

兩人平心靜氣說話時,聲調不再拔高,外面就聽得隱隱約約。

不知白總理問了一句什麽,接著就傳出白雪嵐一聲冷笑,「這還用得著查?當然是那些弄鴉片的幹的。小王八崽子,敢放我白雪嵐黑槍,都活夠了!等我傷好了,看我怎麽一個一個收拾他們。」

白總理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答話,又不高興了,「你還嫌鬧騰得動靜不夠大是不是?剛剛才叫你不要惹事,原來你壓根沒聽進去。」

又劈頭蓋臉教訓了一通。

白雪嵐這下不嬉笑了,沉著聲,「我該怎麽著?總不成挨了人家一槍,以後就當起縮頭烏龜,那我也不用見人了。」

宣懷風隔窗聽著那話音,就算看不見,腦子裏也浮起白雪嵐此刻表情,一定是冷峻之色盡顯。

那模樣是十分嚇人的。

白總、理在裏頭問,「我問你,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當然是面子!」

「胡扯!」

「扯你娘的!」白雪嵐忽地爆了粗,門外的人都聽見了,個個臉上變色。

只聽見白雪嵐在裏頭吼起來,「這是我一個人的面子嗎?這是全中國人的面子!你沒瞧見外面大街上那些混賬,吃鴉、片吃得兩眼發綠,路都走不穩。沒出息!我恨不得通通抓起來,一個一個捏死!洋人說我們是東亞病夫,報紙說他們胡扯,我說,人家沒說錯!我們滿大街都是東亞病夫!畜生有病還知道治呢,人病了就不用治?治頑疾用猛藥,治亂世用重典,我就不信幹不光這群狗、娘、養的鴉、片販子!」

白總、理氣得不輕,顫著聲音問,「你這是和我說話嗎?」

白雪嵐居然不怕,「我和誰都這麽說。」

「好!好!你這樣目無上級,看來這總長你是不想幹了。」

房中忽然死一樣沉默。

宣懷風心臟撲騰一跳,知道事情要糟,不敢猶豫,快步走到房門,對那幾個看門的護兵說,「我有急事要見總長。」

護兵們早知道白總、理和白總長是一家子。

他們又不是聾子,早聽見裏面吵得天翻地覆,猜到宣懷風是來救場的,索性做個順水人情,立即放行。

宣懷風隨便敲了兩下,不等裏面回答就推開了門。

一跨進去,看見白雪嵐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著,兩人默默對峙著。

不用問,站著的一定是白雪嵐那個權勢灼人的總、理堂哥了。

「報告總長,」宣懷風走過去,中規中矩對著白雪嵐說,「京華醫院的徐副院長有急事想和您面談。」

白雪嵐問,「什麽急事?」

「他沒說清楚。下屬猜想,應該是總長目前傷勢的治療方案。」

「我這裏正招待總、理……」

白雪嵐一語未了,白總、理不高興地截斷,「我不需要什麽招待,忙你的去吧。」

轉過身,大步霍霍出了房門。

外面原本跟他來的幾個護兵匆匆趕在他後面。

宣懷風回過頭,看著幾道背影在石門處一拐,估計是往公館大門去了。

這才略略松了一口氣。

白雪嵐自他進來,就一個勁把他從頭到尾慢吞吞的打量,此時忽地笑了,問宣懷風,「你是來救駕的嗎?」

一邊問,一邊伸出手,握住宣懷風的手腕,把他拉近身邊。

宣懷風想不到他到現在還嬉皮笑臉的,毫無正經,沒好氣地問,「救什麽駕?你又不是皇帝。」

白雪嵐道,「不管怎樣,多謝你這番心意。」

頓一頓,話鋒忽然又一轉,「不過,你雖然好意,卻做了壞事。其實我正借這個機會和這位總理大人打擂台呢,偏偏被你中斷了。你說,怎麽賠償我才好?」

宣懷風一愣,氣得五臟幾乎移位。

這才真叫狗咬呂洞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