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車才駛入巷子,遠遠就看見年家大門停了幾輛車,有轎車,有吉普,一群人烏壓壓站在那裏,隱約還有不少是背著長槍的大兵。

宣懷風以為年家發生什麽大事,臉色大變,急急忙忙下了車,走出來就問,「出了什麽事?」

他一露面,眾人早就大叫起來,「到了到了!」

嘩一下把宣懷風圍在中間,仿佛怕他一眨眼就飛了似的。

孫副官從他身後轉出來,急得一邊抹汗一邊說,「宣副官,你到哪去了?讓我們好找。」

宣懷風關切地問,「怎麽這麽些人堵著門?是姐夫那裏出了什麽事嗎?」

孫副官說話比打機關槍還快,「年家一切無恙。我們都是總長派過來的。總長有事找你,快跟我回去。」一邊說,一邊拖著宣懷風轉身上車。

宣懷風聽見年家無恙,松了一口氣,但轉眼又沉下臉。

他早就覺得白雪嵐今天大方得過頭。

說要回家,就準了假。

拒絕他的禮物,也沒做聲。

說想留下來過夜,問也不問就答應了。

原來竟留著這麽一手。

對了,白雪嵐最喜歡亂監視人,妨礙別人的自由,發現他過了中午還直接到年宅,自然會不自在,非要派人過來幹涉一下,炫耀炫耀自己的權力才滿足。

想著這些,宣懷風不由一肚子氣,堂堂一個海關總長,也不好好做事,心思都花到刁難他身上。

停住腳步,一手按著車門不肯進去,問孫副官,「我今天出來,總長準了我一日假的。為什麽中途叫人回去?」

孫副官也不回答,只一個勁催促,「上車再說,上車再說。」

把他當逃犯似的,推推攘攘地,孫副官拉著他的手腕往裏扯,後面一個高大的護兵按著他的頭,再在他肩膀上一撐,把他弄進了轎車裏。

車門砰地一關,司機就踩了油門。

護兵們或攀車門,或上吉普,虎虎跟上來。

宣懷風簡直就是被抓上車的,非常氣憤,原本覺得孫副官人不錯的,現在知道他也是同流合汙了,在後座上惱怒地看著孫副官,「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這是犯了罪還是違了法,要你們這樣當犯人似的對待?」

孫副官眉頭皺得很緊,說,「宣副官,你先別忙著發火,剛才的事,我向你道歉,實在是情非得已。事關重大,總長嚴令不許外傳,剛才在年家大門雜人太多,我不好明說。總長今天去海關總署的路上被人打了埋伏,受傷了。」

宣懷風猛地一僵。

半晌,吐出一口氣,壓下聲音來,「你是說真的嗎?」

孫副官急道,「這種事我難道還能編出來騙你不成?你看前後跟著的這些護兵,都背上外國長槍的。一出事,總長就想起你在外頭,生怕你也被那些不怕死的綴上了,趕著叫我帶人過來保護。到了年宅不見你,又不知道你到哪去了,急得我們一群人像熱鍋上的螞蟻……」

宣懷風止住他問,「別說我的事了,白雪……總長他到底怎麽樣了?傷得重嗎?」

孫副官說,「我看了一眼就被他催著過來了,也沒細瞧。反正回來的時候一身都是血。」

宣懷風心裏驀地一緊,連忙問,「在哪家醫院救治?」

「哪家也不是。總長說不許泄漏消息,也不肯去醫院,命令護兵們把他帶回白公館,是要請西醫過來治療。」

宣懷風在心裏罵了一句「糊塗」,掃了孫副官一眼,覺得他也太不稱職了。

醫院畢竟是醫院,醫藥設備都比公館裏齊備。

這種時候,當副官的職責所在,不管白雪嵐怎麽說,保命要緊,當然死活要把他送到醫院去。

不過回頭一想,自己剛才還去飯店吃西菜呢,比孫副官更不如,有什麽資格埋怨人家。

手垂到坐墊上,默默攥著拳。

望著車窗外呼呼往後倒退的商鋪行人,心亂如麻。

到了白公館,大門前站崗的護兵多了許多,人人荷槍實彈,顯然一出事就增加了警備。

兩個副官下車就匆匆往裏面趕,直奔白雪嵐的臥房。

沒到房門,就聽見裏面白雪嵐的聲音快發飆似的吼,「不是說找到了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等等等!你們就知道要我等!都是做什麽吃的?都給我滾出去!」

幾個聽差從房門抱頭鼠竄地逃出來,幾乎撞在來人身上。

擡頭一看,頓時如見了佛祖一般,紛紛叫道,「宣副官,阿彌陀佛!你總算回來了,快進去!快進去!再不進去總長要槍斃人了!」

又扯著嗓子往房裏喊,「宣副官回來了!總長,人回來了!」

宣懷風簡直是被他們擡進房的。

直送到白雪嵐面前。

白雪嵐聽見宣懷風回來了,懸在半空的心才算放下來,在床上坐直了上身,使勁打量了他一番,瞧清楚沒傷沒痕,才算定住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