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裏

沈清棠烏發披散,躺在柔軟的被褥裏,對面點著燈,他就看著秦頤坐在燈下,給他雕發冠。

沈清棠看了一會,忍不住便輕聲道:“蘭庭,不然還是先睡吧,明日我也可以戴面紗,嘶——”

話音剛落,沈清棠又感覺頭皮一陣刺痛,小芽又揪他了。

秦頤感受到小芽作妖的動靜,手下動作不停:“你看,你問問它,它願意麽?”

沈清棠無奈了。

過了一會,沈清棠默默披著衣服,下了床。

本來方才小芽幹擾,秦頤都面不改色,現在看到沈清棠下床,他倒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發冠:“怎麽了?”

沈清棠披著衣,微微一笑,走到秦頤對面坐下了:“你忙你的,我陪你一會再睡。”

秦頤啞然。

若是沈清棠直接說陪他,秦頤定然不允,可沈清棠說只陪他一會,秦頤就沒辦法了。

沉默了片刻,秦頤道:“半個時辰,亥時就睡。”

沈清棠也不討價還價,只柔聲道:“好,都聽你的。”

秦頤眉目這才舒展開來,低頭重新拿起了發冠,開始雕刻。

沈清棠這時也不閑著,默默尋了一把剪刀,就輕輕取下一旁的燈罩,把燈花細細剪了一番,又換了一點燈油。

此刻沈清棠烏發傾瀉而下,散落在肩頭,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中散發出一種沉潤的微光。

長睫微垂,雪白清麗的面容更是在光暈下顯得過於脫俗,不似凡人。

倒是頭頂那嫩生生的小芽給他莫名添了一絲生機和活潑。

秦頤從面具的間隙看了一眼這樣的沈清棠,只覺得微微有些口幹,隨即,他又垂下眼,繼續把目光投在了手頭的發冠上。

而在沈清棠的剪弄下,燭光逐漸明亮穩定,他微微一笑,就重新取來燈罩罩上了。

屋內更亮了。

半個時辰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轉瞬也就過去了。

亥時一到,秦頤手下一頓,正要擡起頭,沈清棠便已經起了身,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輕聲道:“蘭庭,我先睡了,你別忙太晚。”

秦頤沉默了一會:“嗯,我盡快。”

沈清棠輕輕一笑:“好。”

·

沈清棠上床睡下了,秦頤還在做發冠。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秦頤終於做好了發冠,這時他的眼中已經有了幾分血絲,但神色卻明顯輕松了一點。

這時秦頤端詳了片刻手中的發冠,便看向了床上沉沉安睡的沈清棠。

現在正是三四月交界時,乍暖還寒,不過這間臥室布置極佳,通風卻也不會太冷,加之沈清棠蓋著的被褥又是上好蠶絲填成,輕薄又保暖,沈清棠的睡相便不那麽端莊了。

一頭青絲蜿蜒灑在枕畔,被褥只虛虛蓋在胸口處,柔軟的裏衣袖口被拉扯著卷上去半分,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慵懶地搭在一旁。

濃密烏黑的長睫安靜地垂著,襯得沈清棠面上膚色白中透粉,宛如上好的芙蓉玉一般。

真是個睡美人。

秦頤靜靜凝視了這樣的沈清棠片刻,薄唇不自覺地便抿成了一線。

過了半晌,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

眼看著沈清棠細膩雪白的肌膚就近在眼前,秦頤忽然感到耳朵上一陣刺痛。

他眉頭一皺,迅速擡起頭,就看到一根嫩綠的小芽顫巍巍地從沈清棠頭頂支棱了起來,示威般朝他晃了晃。

秦頤:……

然而神色變幻了片刻,秦頤也並沒有對小芽生氣,只是默默直起身,動作輕柔地拉起沈清棠落在被褥外的手臂,再給沈清棠重新蓋好了被褥。

做完這些,秦頤便轉身走到一旁,吹滅了燈,又回到不遠處自己的矮榻上,睡下了。

而這時的秦頤並沒有發現,一片黑暗中,沈清棠那玉白的耳廓微微紅了一點。

·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坐著馬車出發了。

沈清棠和秦頤坐在車內,慕飛駕車。

沈清棠雖然戴上了發冠,卻依然用面紗遮了臉——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有人既然想害沈家,必然時常關注著沈家一切的動向,他一旦暴露,就會打草驚蛇。

而平日裏嘰嘰喳喳的慕飛在這時也莫名顯得嚴肅了起來,大概是不想在沈家人面前丟臉。

馬車緩緩行駛著,眼看著就要到陵陽城門了,沈清棠卻忽然輕聲道:“小飛,一會進了城,我們走南邊那條小路,去沈家後門。”

慕飛微微一怔:“走後門?”

沈清棠頷首道:“現在情勢有些亂,走前門太惹人注意了,我怕對你們也不好。”

按道理來講,回門是要光明正大走前門的,但沈清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其實只是想找個由頭回來看看沈家的情況。

先前是他身體弱,自顧不暇,現在他身體恢復了許多,自然不能不管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