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有我護著,沈音音想做什……

蜀地的二月,潮濕陰寒的緊,第二日一早,已是卯時末了,還是霧蒙蒙的天,透不出日光。

音音披了件氅衣,打簾出了臥房,一擡頭,便見南炕桌上,江陳已備了早飯,熱騰騰的枸杞粥,並幾樣小菜。

她微有些羞赧,說好了她來照料他這個病患,換取吃住,往後,還能得處宅子,本已是極劃算,如今瞧這架勢,倒不知道誰照料誰了。

她慢慢走過去,雙手放在熱騰騰的粥碗邊沿取暖,覷著江陳神色道:“不能是我起晚了吧?是你起太早了。”

江陳長眉微揚,沒回應,只曲起指,輕敲了下炕桌,嗓音是晨起的慵懶:“吃飯”。

音音有些心虛,往炕桌前挪了挪,微微傾身問:“江陳,我看你也不需要照料,我能替你做什麽?”

這話落了,對面的人又轉過頭去,低低咳了幾聲,唇色淺淡,聲音也帶了點病態的微啞:“熬藥,我最討厭聞見藥味。”

音音便點頭,成,她還是有用的。

用過早食,音音便出了門,她拿了繪的幾張繡樣,摸去幾家繡坊,挨著問了一遍。只跑了一大圈,一張樣式也未賣出去。這小小的鎮子,也無甚貴人,最有權的,便是鎮子東頭的裏長,最有錢的呢,大概就是賣茶葉的張大戶了,不對,也可能是這榆葉鎮一霸-王六。也無人穿多光鮮的衣裳,平常的繡樣足夠了,繡坊哪裏要另花錢去買新巧的樣式。

更別說賣字畫維生了,這小鎮子,連家正經的書畫鋪子都無。

音音嘆了口氣,回去的時候便有些喪氣,搬了煎藥的小火爐,在廊下熬起藥來。

咕嘟嘟的水汽裏,她杏眼裏蒙上一層淺淡的霧氣,輕輕一眨便沒了。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有幾分才學,可在這小鎮上,似乎全派不上用場。可若去大些的市鎮,怕是她的故事早傳遍了,若被認出來,也再沒有平靜的日子。

她將帕子捂在臉上,極低微的嘆了口氣,忽聽一聲清朗的男聲,提醒道:“沈音音,藥沸了。”

音音拿開帕子,便見那藥罐的青瓷蓋被水汽頂著,上下聳動,邊沿已是湧出不少藥汁。小姑娘低低驚呼一聲,急忙要去揭陶蓋,卻被熱氣灼了一下,又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一只修長的手探過來,揭開了陶蓋,讓那沸騰的藥汁慢慢平息了些許。

江陳剛練劍回來,一身玄黑,挺拔又清俊,朝她伸出手:“可有灼傷?給我看看。”

音音將手藏在身後,也未回應,坐在繡墩上,繼續看藥爐裏的簇簇火苗,良久,她擡頭,悶悶的問:“江陳,我要怎樣才能在這榆葉鎮活下去呢?”

“還記得這文錢嗎,你在榆葉鎮掙的第一文錢。”

江陳修長的指夾了一枚銅錢,微傾了身,放在她的膝上,還是慣常散漫語調:“沈音音,能掙第一文,就能掙到第二文,怕什麽?”

音音垂眸,看膝上那枚銅錢,良久,忽而握在了手中,揚臉:“好,總會有第二文的。”

她擡起頭才發現,江陳正微傾了身同她說話,他清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就那麽直直的看進她眼中。

小姑娘驟然往後退了退,急急站了起來:“我.我這就去支個攤,代旁人寫信。”

她說著,裙角一閃,已下了石階。

江陳望著那還在咕嘟咕嘟冒熱氣的藥罐,微蹙了蹙眉:“沈音音,藥.”

濃重辛辣的藥味直沖而來,讓他微偏了頭,可瞧見音音興沖沖的身影,又止了聲,忍著胃裏的不適,拿起了煽火的小蒲扇。

音音利落的很,午後便在長街的盡頭擺了個小攤,備了筆墨紙硯,打算先從寫信做起,她手中轉著那枚銅錢,放在眼前看,輕笑起來,一雙純澈的眼裏,都是生命力。

江陳說的沒錯,一文一文的掙,總會有活路的。

蜀地的午後,太陽勉強露了個頭,霧蒙蒙的濕冷。

一旁擺面攤的中年夫婦,好奇的看了幾眼小姑娘,裹青布頭巾的嬸子探頭過來,試探道:“姑娘,你這是要替人寫信嗎?瞧著還未出閣,如何出來拋頭露面的幹這個。”

音音一壁擺弄筆墨,擡頭道:“嬸子,不礙事,掙錢有什麽不好。”

這位婦人便撇撇嘴,不再言語。

音音將那枚銅錢放在桌上,想著,只要今天掙一文,就成。

可她從午時,坐到傍晚,身上都僵冷了,也不見一個人來。冬日天短,日頭一落,這街上就幾乎沒了行人,只留下旁邊面攤上的一盞風燈,飄飄蕩蕩的照出些暖光。

面攤大嬸又探出頭來,問:“姑娘,這會子了,還不歸家啊。”

“噯,我再等一等。”她抿了抿唇,還是不死心,想等一文錢,好給明天個希望。

她將凍僵的手攏在唇邊,呵了口氣,暖了暖。眼瞧著這街上連個人影也沒了,旁邊的面攤老板也要收攤了,才微垂下頭,開始收拾散落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