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為失去過,所以不敢賭……(第2/3頁)

王蓉瞧見音音握阿素的手蒼白到透明,仿佛一折就斷,她撇開眼,不忍心再看,只低低道了句:“放心吧,我帶她出去。”

她戴上錐帽,轉身要走,忽而腳步一頓,極快的塞進音音手中一塊窩絲糖。

小小的一塊,包在絹帕中,還帶著少女身上暖人的溫度。那是她進門前,藏在懷中,躲過了幾個婆子的搜檢,給她帶進來的一點甜。

音音指尖動了動,握緊了掌心那塊糖,還是笑盈盈望著她。

只她雖還是含笑模樣,腦海裏卻漸漸混沌,撐著說了這許久的話,已有些熬不住。

她隱隱聽見門前吵吵嚷嚷,是災民不讓阿素出去,也不知王蓉說了什麽,僵持了半晌,便沒了聲息。大抵阿素一個仆從,於他們來說無甚重要,便放了她去。左右她在這裏。

她將那塊窩絲糖含在口中,微微笑起來,多好啊,阿素出去了,臨睡之前還能吃上一塊糖,走的也甜。

季淮收到那封信時,有那麽一瞬,不太敢看。他怕聽到她不好的消息,會再不能忍受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指尖在信紙上摩挲了一瞬,才抖開了那紙張,借著積雪的余光,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讀。看到最後,那雙慣常含情的眼眸一點點沉寂了下去,暗淡的無光。

小姑娘一個字也未提她現下如何了,她只是給他寫了一封退婚書,言辭懇切,字字鑿進他心裏。她說如今這江南都曉得她給江大人做過外室,這樣的名聲,實在不適合再嫁給大哥哥。她只望他以後另擇良人,一生順遂。

季淮哪裏不明白,小姑娘這是存了死志,她不要他們因她為難。她也不要他往後愧疚。

江陳那封信亦是在手中摩挲了許久,撕開來,卻一個字也無。

他陡然擡眼,瞧了眼面前的阿素,瞬間便明白過來。沈音音她只是想尋個由頭,將身邊的婢女送出來。

她給季淮寫了長長的一封信,卻一句話也未給他留下。她無話對他說!江陳嘲諷的輕笑,灌進來一口冷風,扯的他胸口絲絲的疼。

阿素許久等不到兩位大人回應,著急的跪了下去:“季大人、江大人,你們想想法子,救救姑娘啊。”

季淮睫毛輕顫,忽而擡起臉問王蓉:“她如何了?”

王蓉抿了唇,斟酌了好久,才道:“不太好,也不知為何,小小年紀體內便淤積了這樣深的寒氣,怕是撐不了五六日,最多.最多三天。”

季淮搭在城墻上的手陡然收緊了,低低道了句:“好,三日,最多等三日,如若第三日.”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口,帶了點果斷的狠厲,輕輕飄散在風中。

江陳在聽見王蓉那句:“小小年紀,體內便淤積了這樣深的寒氣時”時,方才嗆進肺腑的那口寒氣橫沖直撞,讓他以拳抵在唇側,壓抑的咳嗽起來。

她的寒氣,大抵是那些避子湯落下的吧,還有那日沁涼江水的浸泡。

他修長的指握緊了腰間掛的一柄烏木小弓,鳳眼微揚,看城樓下的災民,漆黑的眸子裏是漠然的凜冽,靜水深流的平靜。出口的話亦是平靜的莫測,他說:“季淮,你能等三日,我卻等不得。”

於勁聞言,猛然擡眼去看江陳,瞥見主子這眼神,雙腿都發軟。他知道,那雙鳳眼裏越是平靜的幽深,便越藏了滔天的巨浪。

他噗通跪了,去扯江陳的袍角,倉惶道:“爺,您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嗎?便是不顧自己,江家的清譽也不要了嗎?可如今這一切,是您一步一個血印掙來的啊,如何便能輕易的拋了去。”

“您忘了嗎,當初緬北之戰,一柄長箭從您的肩胛骨縱穿到肋骨,您半身都是血,硬是一人一騎拿下了緬軍將領,這才贏得了北地軍心,您這一路走來,是拿命換的,豈能說拋就拋了啊?!”

於勁說到最後,已是涕淚橫流。

沒有人的成功是輕易得來的,尤其是這條通往權利頂端的血腥之路。世人都看到了江首輔的權勢滔天,可沒有人比他清楚,他們爺從那樣的絕境走到這權利中心,是如何過來的。

他相信他們爺比他更清楚,今日若殺了災民,必會引起民怨沸騰,必將將他自己、將江家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任世人唾罵。

“江家?”江陳抽出一支雕翎箭,捏在手中把玩,低低重復了句。

是啊,他從十七歲起,便戴上了家族的枷鎖,為了江家而活。他承諾過他的父親,要立百年清流世家。

他將雕翎箭輕搭在弓弦上,揚起臂,試了試準頭,忽而道:“於勁,那時我為了江家,讓沈音音平白受了許多苦楚,可如今,我再舍不下她。”

於勁身子一歪,跌在了沁涼的方磚上。

他知道他家爺是個有主意的,這必是再勸不動。可一想到後果,於勁便覺膽寒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