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妃子笑

他又盯著她手裏的荔枝,一個字不說,阮薇總算由他一次,照顧他那點大男子主義的心思,乖乖剝幹凈先遞給他:“三哥先吃。”一碟晶瑩剔透的果肉,正映著阮薇半邊臉。

歲月無驚,好像他們已經恩愛了一輩子,舉案齊眉。

天剛亮的時候,方晟從房間裏出來,他醒得早,起來按規矩順著院子四處查看,沒想到這麽早能遇見葉靖軒。

他有點驚訝,還是喊了一聲:“三哥?”

葉靖軒不知道在廊柱邊上坐了多久,腳邊一地煙頭。

方晟知道他過去沒這習慣,但芳苑的事之後他醒過來經常不舒服,心裏事多,抽煙開始抽得厲害。

方晟適時勸他:“咳嗽剛好一點,三哥注意身體。”

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正好想起什麽,忽然和方晟說了一句:“我爸走得早是好事,他如果還活著,看我這樣也得氣死。”

看著是句玩笑話,可方晟聽也聽出來了,葉靖軒這是在下決心,他想了想說:“會長最近沒動靜,現在沒等到一個理由,如果我們先動手,就是我們要反。”

葉家在南省獨大,可他們於敬蘭會而言終究是旁系,如今蘭坊堂堂正正的掌權人確實應該是陳嶼,就算他沒本事,但他畢竟是會長,如果葉靖軒非要硬搶,落人話柄,這不是什麽明智的辦法。

太陽升起來,光線一點一點穿透灰蒙蒙的霧。

葉靖軒站起來往遠處看,這條街依舊粉飾太平,從早到晚,家家戶戶都一樣。

他不以為然,和方晟說:“誰先動手無所謂……一步一步來,先讓他們把陳嶼院子外邊的人換下來,做得幹凈點,別讓他起疑心。”

“這不算難事,蘭坊裏現在很多人都對會長不滿,何況華先生過去把陳家的心腹除得差不多了,會長手裏已經沒有多少真正聽話的人。”方晟仔細地考慮一下,覺得這些都容易,他真正擔心的不是這些事。

他看著葉靖軒,還是決定把話說完:“我更擔心三哥的情況,一旦我們動手,三哥萬一……”

葉靖軒把煙頭扔了,方晟立刻不再說。

葉靖軒擡手按自己額頭上那道疤,提醒他:“以後別再提這件事。”

“三哥應該告訴薇姐。”

“不行,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他往臥房的方向掃了一眼,“她就是這樣,看著脆弱,心裏狠著呢,我沒說她還一刀一刀砍自己,我要是說了……她指不定能做出什麽。”

“可是醫生已經禁止三哥開車了,情況不樂觀……反正會長的位子早晚保不住,三哥不如先考慮自己。”

葉靖軒根本沒有理他,不耐煩地說:“別讓我說第二遍。”

“是。”

他回去的時候看見阮薇剛好翻身,被子都踢開,露出一段纖細的腰。

她本身就瘦,從小腰就細,他格外迷戀她這裏,伸手環過去,把人拉到自己懷裏躺下。

阮薇有點意識,迷迷糊糊覺出葉靖軒似乎抽了好多煙,於是她抓他的手,小聲嘟囔:“還抽,咳死你。”

她睡得太安心,幾乎忘了今時往昔,和以前在老宅裏一樣,整個人貓一樣柔柔軟軟地蜷著,毫無戒備躺在他身邊。

那些年葉靖軒應酬多,有時候在外邊回來晚了,一身亂七八糟的酒味,阮薇都睡熟了還要被他鬧起來,她讓他去洗澡,他總是成心耍無賴。

今天也一樣,雖然天亮了,可阮薇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她翻身把臉埋在枕頭裏,他說什麽也不理。

他看她難得這麽乖順,伸手抱一抱就軟香在懷,他低下頭貼在她肩骨上,兩人膩在一起,他悶聲叫她“阿阮”。

其實男人也要哄。

阮薇無奈,眼睛都沒睜開,摸索著回身抱住他安慰:“就讓我再睡一會兒,別鬧了。”

葉靖軒笑了,忽然覺得別說什麽蘭坊敬蘭會……哪怕只為了這片刻的工夫再讓他去挨一槍,他也義無反顧。

這念頭多危險,可她就是飲鴆止渴的毒,他明知後果也甘願。

最後葉靖軒不打擾她了,被阮薇順服的小模樣逗得心情大好,自己去沖澡換衣服。

沒一會兒外邊就有人敲門:“三哥,荔枝到了,我們讓人從南省現摘,一路上掐好時間了,從它摘下來到薇姐吃上,絕對不超過十六個小時。”

他出去靠著門看,讓人在院子裏收拾出來一塊地方擺桌子,又往屋裏掃了一眼說:“先去冰著等一等,她還沒醒。”

送荔枝的人是葉家過去的下人,比葉靖軒大一點,為了這趟新鮮水果從南省一路盯著直送過來,顧不上坐坐,先跑來見葉靖軒。

那人規規矩矩向三哥問好,都是故人,但葉靖軒已經想不起他叫什麽,不知道是誰家遠房的親戚,難得葉靖軒今天心情不錯,才捺著性子和他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