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莫及

到今天阮薇注定逃不過,人在面對生死的時候才知道什麽是遺憾,而最讓她傷心的事,莫過於她從小就知道,葉靖軒是真的愛她。

離開南省三年,阮薇還是第一次在混沌之中想起那裏的街道。

南省的街沒有沐城這麽寬,更多的都是起伏不定的小路,空氣永遠幹燥而悶熱,滿眼濃郁的綠,它總有其他城市無法比擬的繁茂植物,再加上靠海,就連走在街上都覺得人是炙熱的。

那麽極端的天氣,就像葉靖軒,從頭到尾不懂收斂。

好像人在痛苦的時候,總會想起故鄉,但故鄉就是永遠回不去的地方,她在夢裏都懷念。

生活平淡到乏味,把人僅有的一點點戒備通通磨掉了。

阮薇醒過來的時候,只能分辨出自己似乎躺在地上,她眼前被什麽東西蒙住了,手腳全都動不了,睜開眼也看不見四周。

她的頭不知道撞到什麽地方了,疼得厲害,阮薇仔細去想,只記得被人從後捂住口鼻,她過去為了接近敬蘭會的人受過訓練,但今天來的都是男人,她所謂的反抗根本沒有成效,最後直接被對方拖上車,再然後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阮薇掙紮著用力,她的手被綁在身前,她找了半天平衡總算能讓自己坐起來,地面上的觸感顯然是優質的實木地板,想來不會是什麽陰冷空曠的地方。

她猜測不出這一次是誰想要報復她,南省芳苑的那場事故牽連太廣,到最後誰也沒能如願,警方和敬蘭會幾乎兩敗俱傷,她得罪的人豈止一兩個。

阮薇聽見有人走過來,下意識往後躲,那人一把按著她的肩膀,把蒙住她眼睛的東西扯掉了。

她好不容易才看清前方,卻發現這裏不是倉庫不是地下室,她正對著的對方,竟然是一排長長的祭台。

這房間原本的東西都被白布罩起來,特意重新擺成了靈堂。

祭台的布置一看就是南省的規矩,正中放著逝者的遺像,解答了阮薇所有的疑問。照片上的人分明還是個孩子,時至今日,她看著他,還能想起他過去總是靦腆地笑,一邊說話一邊撓頭的樣子。

小恩離開那一年還沒過二十歲,古時候要行弱冠禮,到如今南省還有舊俗,男孩子長大到二十歲,要由父兄送一份大禮。

阮薇還記得,那季節天長,一整日艷陽照得人頭暈,到傍晚都不見緩和,她躲在老宅的天台上避暑,帶著摩爾一坐就是一下午,小恩總是陪著她,講自己家裏的事逗她。

小恩姓許,還有個哥哥大他幾歲。兄弟倆從小和父親關系不好,無非就是那些俗套的故事,父親混街頭,嗜賭成性,最後鬧到妻離子散,所以他哥做主帶著小恩進了葉家,從此加入敬蘭會,後來葉家老爺子不在了,他們就一心一意跟著葉靖軒。

小恩說等過年他也大了,許長柯答應要送他一輛定制跑車當禮物。阮薇知道他一說起車的事就興奮,滔滔不絕,她總取笑他,好歹也是葉家的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要什麽車沒有?可小恩就執念自己看中的那一款,可他還年輕,許長柯不讓他碰,大了才答應給他。

到最後,小恩還是沒等到。

阮薇愣愣地看著祭台,心裏難過到說不出話,她回頭看見許長柯就坐在她身後的椅子上,周圍顯然全是他的人。

這裏應該是許長柯在沐城住的地方,獨棟別墅,寬敞又安靜。

她低著頭先開口:“小恩是因為我死的……”後半句沒說完,許長柯直接開口叫人:“給我抽!”

有人就站在阮薇身邊,猶豫了一下又看向許長柯問:“會裏有規矩,不動女人。”

“抽!”

阮薇被打得翻倒在地上,她咬著牙坐起來還要繼續說完:“小恩他……”

又是一巴掌抽過來,手下人明顯也都心裏有火,全是來泄憤的,阮薇很快由嘴角帶著臉上都泛出血。

許長柯就坐在椅子上看,狠狠唾了一口說:“叛徒不配提他!”

阮薇在路上被拖拽撞到了頭,這一被打耳朵裏全是轟鳴聲,她咬牙忍下,再也不開口。

他看阮薇沉默下來,突然扯住她的頭發說:“禍水!早晚讓葉家都玩完!別想三哥還能留下你,我上次去見他,他看上別人了……那個夏瀟漂亮又聽話,跟著三哥也算有段時間了,過去他是喜歡你,結果呢?被你害得差點沒命!既然他下不去手,我來幫他!”

阮薇渾身動不了,掙了半天也沒力氣。許長柯冷笑著看她白費力氣,讓人拖她,想讓她跪在弟弟的祭台前。

阮薇不知道哪裏來的執拗,竟然死也不肯低頭,她就是不跪。許長柯急了,一腳踹過去,阮薇的腿本來就不好,這一下讓她直接摔在祭台前,頭上磕出血,慘不忍睹。

房間裏的人一見血都來了勁,個個要動手,可許長柯為能親手給弟弟報仇,不許人碰阮薇,非要讓她跪在小恩靈前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