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燒

他不曾有一刻見到過他,可也不曾有一秒不在想他。

傅生從浴室出來時,就看到須瓷呆怔地發著呆,吹風機就擺在手邊沒有動,頭發也還濕漉漉的。

仔細看,須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從頭發上滑落的水珠,搖搖欲墜。

傅生本想問為什麽不吹頭發,余光卻看見須瓷受傷的胳膊肘,正是右手。

他走了幾步,拉開椅子:“坐這。”

須瓷愣了愣,慢騰騰地踩著拖鞋坐在了椅子上。

傅生打開吹風機,調到最小一档的熱風,修長的手指插入須瓷柔軟的頭發裏,一層一層地撥弄著。

氣氛有些安靜,須瓷不敢貿然開口,怕打破這難能的寧靜。

短發吹幹很快,不過五分鐘,傅生便關掉了吹風機,突然來了一句:“什麽時候開始吃的安眠藥?”

須瓷沉默著,和昨晚被問及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一樣,有些顧左右而言他:“我很少吃……偶爾才會用到……”

傅生不可置否,沒有追問。

他剛雖然沒打開安眠藥的盒子,卻發現瓶身很輕,裏面只剩下幾顆了,哪裏像是偶爾才吃的樣子。

須瓷抿唇站起來:“你頭發還濕著,我幫你吹吧……”

“不用。”傅生避開了須瓷伸來的手,“我自己來。”

須瓷沉默著退開,等待著傅生吹好頭發。

吹完頭發,傅生收拾了一下醫藥箱,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須瓷一慌:“外面雨太大了……”

傅生回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須瓷邁開兩條白皙的長腿走到傅生面前,微微攥住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別走……”

“我不走。”須瓷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傅生說,“我去開個房間。”

須瓷表情一僵:“你可以在這裏休息……”

傅生望向只能容下一個人的單人床:“你呢?”

他們畢竟已經結束,不該再這麽曖/昧不清。

傅生允許自己將須瓷送回來,允許自己給他上藥,卻不會縱容自己和他共度一夜,哪怕什麽都不做。

“我可以……”

須瓷下意識想找說辭,可話出口才發現,這個小房間裏竟然沒有第二個容得下人的地方。

沒有沙發,沒有地毯……

“我可以趴桌子上睡……”須瓷扯了扯嘴角,“你知道的,我以前上課,可以這麽睡一天……”

傅生微頓,片刻後,他輕柔但堅定地拂開須瓷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我們已經結束了,須瓷。”

“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好。”

須瓷瞬間紅了眼眶:“你別這樣好不好?”

“……”

傅生沒有說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房門閉合的那一瞬間,他隱約聽到須瓷帶著哭腔說:“既然不要我了,為什麽還要管我……”

傅生在門口站了很久,酒店的隔音並不好,房間又小,他隱約可以聽見屋裏的抽泣聲,但卻又像是怕誰聽見,苦苦壓抑著。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直等到房間裏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離去。

須瓷抱著膝蓋靠在床邊,空調的冷氣讓他有些哆嗦。

昏暗的燈光將他纖長的睫毛映出一片虛影,他望著地上自己長長的投影靜默了好一會兒。

他討厭這樣不受控制的自己。

一有情緒起伏,他就會紅了眼眶,就會控制不住地流淚。

他明明決定過不要再哭了,不論傅生怎樣對他,他都要得到他。

可原來委屈這種情緒,在傅生面前,是無處遁形的。

他身體本能地做出控訴,可傅生卻不會本能地第一時間去安慰他,去哄他。

過了好一會兒,窗外的雨聲不見停下,反而愈來愈大。

浴室裏的水聲和嘩啦啦的雨點聲重合在一起,水龍頭轉向著有藍色標簽的那一方。

睡吧……

須瓷頂著濕漉的頭發在空調的冷氣中躺上了床。

好冷……

他看著桌上的安眠藥,又慢騰騰的下了床,吃掉了兩顆。

在困意將至之前,須瓷又想起來一件事,他撥了個電話出去。

翌日上午。

葉清竹知道傅生沒走,她打了個電話過來:“不放心走?”

傅生沒說話,但葉清竹卻是了然。

“不放心是對的。”葉清竹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淡的事,“陸成剛想找須瓷來組裏補個小鏡頭,但卻聯系不上他,電話沒人接,微信沒人回。”

葉清竹那句“有空的話幫忙去看一下”還沒說出口,傅生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望著嘟嘟兩聲的手機,失笑搖頭。

陸成在一旁聽著手機裏傳出的關機提示聲,皺眉道:“這個汪覺怎麽回事?”

葉清竹有些詫異:“他也聯系不上?”

“對。”陸成有些煩躁,“這小鬼專業不行,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還天天不安分……”

葉清竹若有所思:“不會是給老林告狀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