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驍營

“王爺,”門外匆匆而來的人向前遞出了信封:“那邊確認了,瓷瓶裏裝的的確是錦繡營裏的碧紅子,沒有錯。”

慕景延將那張紙反復看了幾遍,緩緩吐出一口氣。

許多事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他們兄弟三人為什麽要在圍屏外聽審。

如果單單只是聽審也就罷了,為什麽還有容九安在一旁陪坐。

一個淩河,一個容九安,都是林相的弟子,跟林相一樣的硬脾氣。

若是去年,他還會擔心這兩人與齊王之間的關系,畢竟容九安可是私下裏罕見上門拜會了慕景德。

如今慕景德不在了,誰不知道人走茶涼,反倒少了這個擔憂。

容九安憑著滿腹詩書和一手好字,隨侍在禦書房,據說過不了多久,便會擢升至中書舍人。

他派人幾次私下試探,容九安都沒有半點回應,他心裏就大概有數。而淩河那邊就更不用說了。

有這兩人在,淩河審的是曲沉舟,容九安這邊看的卻是他們三人,稍後必然會向會上回稟的。

好在皇上再多疑,他們這邊也不過是派容九安陪坐,到底比不過曲沉舟的舊主,那位可是被皇上留下來對弈,親自考驗呢。

在偏殿落座的時候,他還有些幸災樂禍——他想做的事被皇上代勞,也省了他一道麻煩。

可那瓶碧紅子灌下之後,不光是慕景昭那個廢物沒撐住多久就兩眼翻白,從椅子上滑下去,連他也聽得全身發冷。

他未親自刑訊過誰,卻也聽說過錦繡營的碧紅子。

那一聲聲淒厲至極的嘶聲慘叫,仿佛是地獄油鍋裏翻滾的罪人發出的,落在耳朵裏,那至極的痛像是落在身上。

沒過多久,慕景臣也臉色慘白地起身離去,他沒必要硬撐著當好漢,緊隨著出來,直到外面的陽光落在身上,才像是重回人間,如釋重負般長長呼吸幾口。

只一瓶就足夠讓人死去活來,柳重明卻大咧咧地帶了三瓶過來,根本沒有顧忌曲沉舟的死活。

據說連這個提議也是柳重明向皇上說起的,說曲司天可太金貴,不敢動,但想要人開口又不傷筋骨卻簡單得很。

似是對不能親自對曲沉舟動刑難掩怨尤。

離開之前,他取走了一瓶碧紅子,容九安雖有些詫異,也沒說什麽。

這件事就算他不去做,皇上也必然會讓人去核驗碧紅子的真假,以他往日縝密的性格,拿走一瓶,反倒將自己洗得更清白。

如今結果出來了,居然是真的。

倒讓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說來也是。”他自嘲地笑笑。

曲沉舟的過去好查得很,從三歲就賣在京城,一舉一動都生活在人眼皮下面,直到兩年前奇晟樓出事,才轉手到柳重明這裏。

不過兩年時間而已,別說只是放在院子裏做個下賤的孌寵,就算是真金白銀地把人奉為上賓,他也自認做不到能讓誰這麽死心塌地,舍得行這樣的苦肉計。

哪怕柳重明願意,曲沉舟又不是個不要命的傻瘋子,怎麽可能會把自己放在刀尖上戳得血肉模糊。

原來是他想多了。

“皇上那邊什麽態度?”他問。

站在階下的那人答道:“這幾天,皇上幾乎天天都去看望曲司天,瞧這意思,曲司天八成又要往上擡了。”

“也不是壞事。”慕景延了然點頭:“皇上肯擡他,就是信了他背後沒有人,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那人壓低聲音問:“王爺,如今曲司天正是盛寵,要不要去探一探?”

“不用。他已經攀到最高的枝兒上,哪肯往下看,跌了自己的身價。”慕景延將那信紙丟在香爐裏。

“像他這樣虛榮慕強的,就是根墻頭草,誰坐在那個位子上,他就攀誰。”

“告訴母妃那邊一聲,先不要在宮裏多生事端。”

“是!”那人應著,見他不再吩咐,這件事算是說完了,便又開口。

“王爺,十裏亭那邊求您的命令呢,他們說最近寧王往那邊去得頻繁,連酒都不怎麽喝了,放了些心思在裏面。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唐侍中的示意,對他們幾個似是有意見,還起了些沖突。”

慕景延有些煩惱地捏捏眉心。

“那個蠢貨拿著雞毛當令箭,以為有腰牌就能耀武揚威了。”

“他對帶兵懂個屁,怎麽折騰不都要依仗他們,他們不發話,下面的誰聽?有什麽好怕的!”

“慕景昭有不滿又怎麽樣,頂多會告去皇上那兒,我自然有法子讓皇上瞧瞧他的蠢樣。”

“告訴他們,陽奉陰違懂不懂,糊弄人都不會了?自己的官帽時時刻刻指望著我保,幹脆連腦袋也別要了!我要他們幹什麽!”

那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喏喏應著,識趣地退了出去。

“蠢貨!”慕景延突然出聲叱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