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文蘭(第2/3頁)

曲沉舟又一禮,從她身邊走過,與薄言對視一眼,再從瑜妃身旁經過。

皇後定了定神,還沒擡腳邁步,聽到後面瑜妃呀了一聲,宮女忙攙扶著,連聲道:“娘娘小心!”

不光皇後的目光轉過來,曲沉舟也停下腳步,見瑜妃想用手去擋臉卻又不敢的模樣,輕聲問:“娘娘,是臣嚇到你了嗎?”

不等瑜妃開口,皇後呵斥一聲:“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

瑜妃臉色蒼白,氣息不穩,低聲道:“娘娘,臣妾忽然頭暈目眩……一時沒有站穩,不不是因為曲司天。”

曲司天。

單單是這三個字,就足以讓她心頭狂跳起來,哪怕兒子幾次斥責她膽小,這幾個月來,她也是努力地躲著對方。

卻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遇到。

直到被攙扶回朝陽宮,瑜妃才漸漸平復下來,腦中的一片空白慢慢退去,重新尋回了思考的力氣。

“不能再這樣了……”她輕聲說,掙紮著起身,從櫃子裏翻出了兒子的信物,貼在胸口。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兒子就有了布置,要試一試,只是她心裏害怕,一直攔著。

可如今看來,躲避,並不是長遠之策。

曲沉舟枕著雙手,仰面看著漆黑的帷幔頂,沒有點起燈,他卻一點也睡不著。

薄言這邊倒是順利。

自從裴霄離京已有數年,對於方無恙的出現,薄言不可能不心驚的。

但凡不是如廖廣明那樣喪心病狂之輩,那份良知也該在長年累月裏發酵膨脹。

他本就不需要薄言的十分良心,與其說是在想利用薄言,倒不如說是給薄言一個悔過的機會,一個與柳家搭上橋的機會。

薄言比他們更需要方無恙的存在。

他無法出宮,之後只要指給柳重明就好,可讓他無法安心的是另一個人。

距離遇見瑜妃已經四天,遇見時,他還無法給瑜妃蔔卦,這幾天雖然可以了,卻沒能見到人。

瑜妃幾次見他都神色不定,他自然清楚瑜妃心中的鬼在哪裏,可始終無法從卦言中窺探一二,這種感覺熟悉,又令他不安。

從前的懷王就是這樣讓他看不透,又擅長利用他五天一蔔卦的空當,否則逼宮這樣可怕大的事,他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他忽然想起柳重明上次說的話——逼宮的主力是十裏亭處的駐軍。

沒有見過面的,也難怪。

曲沉舟翻了個身,不知是想了太久還是該睡了,頭疼得厲害。

與從前相比,許多嚴峻的現實仍未改變。

比如皇後,比如懷王,比如十裏亭的駐軍,還有容九安曾帶回來的消息,各地不知多少私藏的奴籍軍。

若是樂觀來想,許多事比前世也好了許多,比如他不再如從前那般懵懂,也不是孤立一人。

他心裏咚地跳了一聲。

已經走到這一步,他還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麽……

再復雜的線索,再膠著的局面,他都能靜下心來,一步步抽絲剝繭,可唯有想到柳重明,腦中一團混沌。

他也許該恨柳重明的,恨柳重明幾次三番不信任自己,那些體膚之痛,那些誅心之舉,怎麽可能忘記。

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去恨。

重明的一舉一動,都是他不動聲色下安排好的,沒有半分偏離。他猜得到所有,重明卻一無所知。

前世裏,活著對他是錐心刺骨的痛苦,柳重明是他的贖罪和逃避。

今生裏,他有更要緊的事去做,柳重明做了他飛黃騰達的踏板。

其實……該是柳重明恨他,恨他欺騙,恨他不坦誠相告,恨他把所有一切不得不面對的現實都留下來。

正因為曾經逃避的一了百了,他才在幻境裏無法面對那幾百根攝元釘,血肉模糊地塑成了一個新生的他。

所以他才不敢面對柳重明,不敢去想,如果這一次,他又一次以身飼魔,柳重明會不會發瘋。

從不後悔入宮,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柳重明。

有極輕的腳步聲踏著樓梯上來,他立即坐起身,片刻後聽到樓下伺候的小太監輕聲說道:“曲司天,睡了嗎?”

“沒有,什麽事?”他披著衣服去開門。

“皇上那邊來了公公,說宣您過去。”

之前虞帝也不時地會召他過去,或是讓他給揉捏筋骨,或是跟他聊些有的沒的,待有了困勁,再讓他回來。

曲沉舟應了一聲,讓小太監進來給他穿戴整齊,下去見了來人。

的確是皇上身邊的公公,見是見過,可曲沉舟看那人一眼,心裏仍是咯噔一聲。

為了確保皇上無虞,皇上身邊的人,自然也需要他多照看。

可剛剛一直在焦心瑜妃的事,面前突然又出現這樣無法蔔卦的人,總是讓他心裏非常不安。

回頭看向守門的小太監時,他心裏已經清楚了。